考试作品第七号(短篇小说)

模仿欧茨的作品,写一篇类似风格的小说


这事儿是九九年发生的。西大街储蓄所被抢的时候,我正在大世界超市前的公交车站上坐着呢。那天特别冷,昨天下过的雪给风吹得满街跑。车站上几乎没有人了。我得坐22路才能回家,可那车一直也没来。开始那几个和我一起等车的,都被冻惨了,截了出租车回家了。我身上六个口袋全翻出来,也不会超过两块钱,所以我不用指望坐出租的,而且就是我爸爸妈妈此刻也在这儿等车的话,他们也不会坐出租。他俩双双下岗已经有五年了,前两年也做过买卖,结果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儿积蓄都赔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以至于已经有两个我父母先前的朋友跑到法院起诉他们要钱了。最后这次出庭,我爸爸出来时,给地上的雪滑倒了,还把一条腿摔折了,我妈妈气得了不得,一改过去的矜持样儿,凶巴巴地说道:“让他们告去吧,没钱,看着办吧!妈的!”伤筋动骨一百十天,我爸爸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夏天,本来街道上还以送温暖活动为由,给他找了个每月二百块钱的看车工作,也因去不了而错过了。当时,我爸爸是真急眼了,双手伸出去,比划着,像西藏人献哈达,说他可以干,他只要往那儿一站,就没有人敢偷车。说实话我即觉得我老爸搞笑,又挺同情他的。要我是个盗车贼,我干脆就不用考虑他的存在,他根本连路走不了,等他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赶过来,我早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现在我们家只能指望“低保”了,每月三百块钱。为此我姐姐乔丽都不想上大三了,那天我听见她亲口和我妈妈说她不上了,找个工作干。其实红星镇是个北方的小城市,地图上都找不到,它这些年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和东北女孩一样,跑到大城市做小姐的太多了。我们班上二十五个男生中有十一个有姐姐的,除了我姐姐外,几乎都到沿海城市做小姐去了。可那天我妈妈还是拒绝了我姐姐,我妈妈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已经考上大学了,就一定要上完,没考上是另外一回事儿。……”

虽然在我们这儿女孩做小姐家家几乎都有,已经没人在为此说三道四,但我还是希望我姐把大学上完。不过话说回来了,要她选择去做小姐了,我到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实上由于我们家生活的艰辛,而我姐姐还要上大学,反到有人说我爸妈是自找的。上次我妈的朋友孙姨找我妈要欠款时就流露这样的意思,说那人家的钱不还,供着丫头上学,算什么?我到觉得孙姨说的也是,我妈之所以当初能从孙姨那儿借到钱,也还是因为孙姨的两个女儿都在南方做小姐,人家做小姐挣来的钱,被我妈借来供我姐姐上学,还不还,生气和闹翻都是难免的。

但我妈妈叫我姐不用管家里的事儿,有她和我爸呢。我妈的意思,等我姐姐大学毕业后上了班,正好供我上大学。

这话我连听都不爱听,我考大学,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连考高中,还是我作弊抄来的。我这一阵儿想得更多的到是做飞贼什么的,像燕子李三那样,好使我们家一下子脱贫。至于上大学,还是省省吧,我可不想让我父母再为我艰难困苦好几年。其实我没事儿喜欢到商场超市来玩儿,说出来都怕你们笑话,我曾在这儿捡到过一百块钱,那着实让我过了几天好日子,而我多少还有点儿幻象着再来这么一次,虽然我也知道希望不大。这天在寒风里等车的下午我知道我今天是白来了。我蹲在候车蓬的椅子上,看着来车的方向。那功夫我沮丧透了,如果再不来车,我真得走回去了,走五站路,在这样的天里可太要命了。公交站上除了一对老头和老太太卷索在角落里避风外,一个人也没有了。而我更没有意识到我发财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那个人是穿过马路过来的,手里拎了好几个编织袋子。我正好看见他跑过来,他一只手拎了三只,一只手拎了两只。过来后他就把袋子靠在我蹲着的坐椅子边上了。天太冷了,很多人都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这个人也不例外。后来八路车来了,那两个老头和老太太,以及这个拿东西的人,拿上各自的东西立刻往车上挤去。下得人不多,一下来给冻得直打寒兢,都往超市跑去了。那功夫我听见了警车的声音,好几辆,拉着笛儿过去了。我想看看热闹,就冲椅子上下来了,这才发现那个人漏了一个编织袋子。我的心立刻跳起来。当时我还不知道里边装得什么,我心跳是因为我肯定会据为己有。为此,我不敢在站上待了,怕那家伙再返回来找,立刻拎了起来。我本来想拎走的,可太沉了,只好抗了起来,往超市后街走去了。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编织袋打开一看,里头是个帆布袋子,扎着口,废了半天事儿,我才把它解开,等看清楚了里边的东西。我起先以为我眼花了,心简直不是在跳,而是在蹦了,每一下都到了嗓子眼儿。我的天呵,里头全是一百的钱,成捆成叠的。



我没想到警察把那一带包围了,各个路口都设了卡。我本来以为我真发了,老天保佑我,顺顺当当地把钱弄回家,十六岁就成了百万富翁。

我们班上有三个男孩都辍学到北京去发展了,按他们的意思,男人要是没有钱还能做男人吗?

这话的确叫人反思。我们那儿太穷了,已经到了把女儿送出去做那些事儿的份儿上,尽管这话从不说开,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说罢了。

春节的时候,那些女孩都回来过年,街上才好看呢,到处都是染了头发的美女,只是做派和眼神都不那么地道了,总是用瞟来瞅你。她们这些女孩和我姐姐就不一样,我也说不准哪儿不同,但感觉起来就不一样,我姐姐好像更端装一些,而我现在一定要把这些不义之财带回去,即便为了我姐,我也要这么做。反正这些钱也不是我偷来的,抓住了也最多说我道德不好,拾到了别人的钱不还,可话说回来了,现在谁还在意这些?像我们学校里最富有的那个男孩,就因为他老爸是镇长,虽然后来给撤了职务,但他家还是那么富有,叫人羡慕的眼红。我妈妈说,我们家的日子要是有人家家十分之一富,我们就满足了。

是啊,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父母不是那种贪婪的人,只有他们能生活的过去,能够吃上饭,把孩子们抚养大,他们也别无所求,只是下岗后连这个他们也快做不到了。所以我妈妈有时候说出很多刻薄的话,我都挺同情的。

基于我所面对的一切,都让我有足够的勇气把钱带回去。在超市后头有个拉圾场,我抗着袋子就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个破编织袋,好像是装煤的,脏兮兮地,我把它套到钱袋上,由拣了些破纸破塑料袋把袋子伪装起来。墙根靠着暖气管那儿上还有一泼没有冻住的屎,我找了棍子把它抹到袋子的下头。最后我一咬牙,心里想着课文上学过的词儿: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就把我还算喜欢的上衣裤子全撕破了,又在泥雪地里把它它们弄得不成样子,之后我用雪把头法抓乱,像几年没洗过了,把脸也抹脏了,像个无家可归,终日在街上流浪的小乞丐。我又把裤腰上栓了两个破塑料袋,觉得差不多了,我就超警察的路障走去。

路过的人都在接受盘查。我拖着装了巨款的袋子,特意一瘸一拐地往上走。只是我的眼睛一扫时才把我下了一跳,我看见了我们班的赵雪正和她妈妈站在一边,而她们一边躲开我的同时,赵雪一边在注视着我。大概心虚了,我把脸转了,继续超前走。我浑身又臭又脏,被我碰到的人立刻叫起来,一个女的说:“让这个拣破烂的先过去,臭死了!”结果我就到了检查口。我做出一脸傻相来,警察看看我,一个协查员扒拉了一下我的袋子,见里头全是破烂儿,就挥挥手让我走了。

这天我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了,我把袋子在院里藏好,把撕破的脏衣服脱下来,里子朝外,进屋去了。至于裤子,我会尽力不叫他们的视线往下看,要是万一他们看到了,我就说和人打架了,至多他们骂我一顿。

结果是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父母都进屋了,只有我姐姐还在看电视。

“嗨,你怎么了?”我姐姐压低声说,我的头发的确够下人的。

我“嘘”了她一口,进去洗头去了。家里没有热水器什么的,我把暖瓶里的水用了。姐姐又悄悄地给我烧了两壶。捱到下半夜,他们都睡着了,我才悄悄留出去。我把外边沾了屎的袋子扒了,将那一袋子钱搬进了屋去。

我销上我房间的门,把那些钱拿出来摆到床上,几乎像做梦,整整一床,后来不那么心跳了,我点了点,一共一百零五万。


我暂时把那些钱藏到了床底下,那儿放了很多破烂儿,不搬家八成是动不着了。我拿了五千元放到了口袋里。我到不想急于买什么。眼下我最着急、迫切的是如何让这些钱合法化,好使我父母能够享用它。不过有件事儿我还是得立刻做:第二天我先去给自己买了件昨天被我弄坏的衣服,以免被我妈妈发现吵闹个没完。那天上午买完衣服,我坐在超市的椅子上,想了老半天,也没有想出“洗钱”的主意来,后来一个男的拿了份报纸吸引了我的眼球:“西大街储蓄所被抢,警察正在悬赏破案”。我先走,越走越快,后来变成了跑,去买了份报纸。其实我昨天一看见那帆布袋上“银联”的标志,就想到这钱有问题了。等我返回超市,原先的坐位这功夫已经被别人坐了。

我站在一边儿看,这才知道昨天下午四点三五十分,西大街储蓄所停止业务前,进去了三个男子,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岁,控制住银行内的人,进行了抢劫,被抢现金约四百余万元,目前警方悬赏二十万元奖励提供线索,帮助侦破此案的人。

我到没心跳,只是目不转睛。我大脑里再次出现了昨天那个拎了钱袋子的人,由于当时天冷,他包裹的很严实,恐怕现在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根本也认不出他来了。另外,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或许那两个同伙从别的方向跑了,而一般大家恐怕不会想到劫匪回乘公共汽车的。我正出神地看着报纸,发现有道视线在看我,我本能地赶紧抬起头来,竟然是赵雪在几步外看着我。我们平时不大说话的。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其中有不少有钱又出色的。我暗中对她也有好感,但从没想过走近她什么的。

大概昨天她和她妈妈看见我过,虽然我觉得赵雪应该认不出我来,但我还是心虚。只是,我们在学校外见了从不说话,看了她一眼后,心里尽管琢磨着,可我眼睛又回到了报纸上。好像她也在看同一份报纸。这功夫她妈妈交完钱从购物出口出来了,她和她妈离开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应该是做贼心虚,我有点儿担心她昨天会不会认出我来了。只是同时,这会儿我已经有了洗前的主意了,我可以买彩票。我想中不中奖都没关系,只有那个摊位中出来就行。

我跑了好几个彩票摊位,每个摊位都买了十块钱的。我得小心,不能招摇了,报纸和杂志上登过类似的事儿,很多人都是因为过于挥霍,才使得自己的秘密暴露的。第二天我一早我就买了份报纸,看开奖的情况,由于本地区没有中去一、二等奖来,我中了几十块钱的小奖。我只好继续买。又过了是星期一了,我到学校去上课,还有一星期就放寒假,口袋里有了钱,即便你还不敢那么放肆的开销,感觉上也不同了。叫我最感到别扭和不踏实地是赵雪,每次,只要我不经意地去看她时,她都在瞅我。我知道我在男生中远没那么引人瞩目。连我同位的女生胡小萌都注意到了,悄声说:“赵雪怎么老在看你?”

我只好装傻,佯装不知道,但我开始幻象怎么把赵雪干掉了。这个念头开始成了我上课时不断想像的一个故事,以至于都形成了很具体的情节:我约她谈谈,将她诱到个没人的地方,然后下手,在把她埋到山里,或者就把她扔到山上,让狼把她吃了。有一点儿我没想好,就是,是不是要和她发生关系。我都十六岁了,甚至于我们从互联网上了解的比大人都多。不过,我不知道当我觉得要杀她的时候我是不是还有能力干那种事儿。我想了近乎一天,以至于下午放学时我再去看赵雪的眼睛,我的眼神里已经不自觉的含上了某些东西,拳头也攥起来了。但赵雪好像没注意到什么。事实上关于储蓄所被抢劫,今天成了班上同学的热门新闻,各种说法都有,有的说是香港张子强的手下干的,戴着面罩,拿着枪进去就把钱弄来了,总之神乎其神的。恐怕是某种情绪,他们才把劫匪描绘的相当了不得。

除了和我同桌说了几句话之外,我没有说什么。这种时候我特别注意赵雪的表情。她端坐那儿,只要我一侧目她就看我。整整一天我都想想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可我们学过的那个成语起了作用:此地无银三百量,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买了第四次彩票的时候,我们这儿出了一个一等奖,因为和别的地方瓜分了,每注奖金扣掉税后九十六万元。这可太好了。我把这个数给家里后我还有些纂头。我下了决心,就到一家大字社打印了一份假的福采中奖单,说我和一个朋友打了赌,如果我中了奖,他就请我吃饭。打字的女孩根本懒得理我打什么,只要给她钱就行。

“你光打个这个也不像,还得有公章。”她说,咬一口黄瓜。

“你能做公章吗?”

“可以。一个字儿十块。”

我同意了。一会儿她就做完了,用彩色打印机打了出来,然后又用温度很高的灯照了一会儿,递给我时,已经很像那会事儿了。

我付了钱就跑回家去了。家里没人,我把那些钱拿出来,用我买好的牛皮纸包裹好,藏到了一边。晚上吃完饭,我把门关了,就把那个中奖单拿出来给他们看。我父母开始都以为我搞什么鬼,根本就不相信,当我把那些钱拖出来时,他们才信以为真了。而当时的场面反到下吓坏得我不轻,我父母一看见那些钱,几乎都不会动了,他们的表情非常夸张。我父亲干脆跌坐在地上,额头冒汗,颤巍巍地摸出一片销酸干油飞快地含进嘴里,直叨气儿。我妈妈摸着那些钱,手哆嗦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掐她的大腿,嘴里不停地问:“这不是做梦吧?这不是做梦吗?”之后她和我爸爸搂着我狂跳,差点儿把我憋死,以至于我连踢加踹才挣脱了。

等他们浑身是汗,笑得一脸褶皱,算一年存银行有多少利息时,我才不得不提醒他们,绝对不要一起存到银行去,那样一旦给银行的人出卖了,别人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钱可太危险了。

“我只所以要现金,就是为了这个。”我说。

“孩儿,你就一个人拿了这么些钱回来?”我爸担心加后怕地说。

我说福采中心的人协助送过来的。“我在路口下了车,他们不会知道我进了那个门儿。”

我妈妈亲了我。“宝贝儿。……”

此后的时间里我爸妈分头行动,每个银行、储蓄所万了八千地存钱,整天马不停蹄。直到我跟我姐姐放假,他们还没有忙完。同时,私下里我们家的生活明显好起来了。换了台大彩电,还买了台电脑。我姐姐宝琪看到后吃惊不已,审视着爸爸妈妈和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我,西城储蓄所的案子是不是你们干的?”

她的话把我们全家都吓了一跳。我妈妈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等把真实情况告诉她了,我姐姐才将信将疑。

“现在你就是读到博士,我们也供得起你。”我妈妈说。

不过我姐姐宝琪不和我父母那么好骗,当天晚上我父母一睡下,她就到我屋里和我摊了牌。“你说实话,那些钱到底怎么回事儿?”

开始我还是拿骗爸爸妈妈那一套对付她。可宝琪是大学生,而且聪明,远不像我父母那么简单,其实一开始她就看出那张中奖单是电脑做的。

“另外,你中了奖,人家也不会给你现金―――我们可以打电话问一下―――你要不说实话,我明天就打电话问!”姐姐一脸认真,我觉得她真会问的,只好把一切都说了。怕她还不相信我挺生气地强调道:“你不会觉得我能抢银行吧?”

宝琪也不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其实她已经相信我说的了。见她不怀疑什么了,却半天不说话,我到开始担心她会不会搞大义灭亲什么的。我支支吾吾地说这些钱会使爸爸妈妈生活的轻松快乐,会改变我们家今后的生活,求她不要交出去。“反正又不是偷的。……”

宝琪没理我,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边吃边让我把那天的经过讲一下。我到挺愿意讲我当时的聪明和冷静。看上去她也听得入了迷。当我讲到把衣服撕烂,扮成捡破烂的,我看见姐姐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我,甚至微笑了。只是后来我说到赵雪的事儿时,她把苹果从嘴上拿了下来,盯着我说道:

“她说什么了?”

“没有呵,就是老看我。”

我姐姐寻思了一回儿,让我明天给她家打个电话,就说问她一道数学题,然后约她看电影。我丈二和尚,一点儿没明白我姐姐的意思,立刻拒绝了。关键我从来也没给她打过电话,更不用说约她看电影了。再说我不觉得她会和我看电影的。我可干不来。

我姐姐也没勉强我,怪学校现在放假了,否则会好办很多。我姐姐似乎很担心这事儿,我安慰她说:“我不觉得她会认出我来。”

我姐姐瞅着我,一脸我还是年轻的样子,说道:“她既然一反常态地看你,那就是一定有什么原因知道吗?”

“就算你说的对,她认出我来了,也不一定就把抢银行的事儿和我联系起来吧?”

“你错了,那天最重大的事儿就是警察设岗查找银行的抢劫犯,你那付模样骗警察,她不会想到你是业余时间捡破烂吧?就算咱家困难到捡破烂的程度,你也不用化妆成那样呵?”

我解释不了,被姐姐的话弄得开始担心起来。说实话,我到不怕警察什么的,反正我也没抢银行,那些钱只不过是捡的,我怕什么?

“好了,先睡觉吧,不早了。”我姐姐说着,出去了。

我钻进被窝,脑子里全是宝琪的模样,我觉得她似乎很担心什么。


春节其间发生了两件事儿,一件是警察因为没有找到银行抢劫案的直接线索,在私底下调查最近商场消费大件的情况,以及银行存款账户户主名单。还有就是赵雪失踪了。我是在电线杆上看见赵雪的寻人启示,才知道这件事儿。启示贴出来时,她已经失踪二天了。并且也有悬赏,数目是两万元。站在雪地里看着贴在电线杆上的启示时,我把寒冷都忘了。其它人都搓着手,跺着脚好使自己暖和一点儿。某种不祥的预感使我心跳不已,只是那种感觉又没法确定,我即害怕心里又懵懂不已。我离开那儿走到一边儿上,赶紧用新买的手机给我姐姐打了电话。

“涛,有什么事儿吗?”我姐姐说。

我四下看了,悄声说道:“赵雪失踪了。”

“……”

“姐?”

“你这是听谁说的?”

“电线杆子上已经贴出寻人启示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要管这件事儿,回家也不要提。”我姐姐嘱咐我说。她的口气听上去好像挺急促的,这叫我越发担心了。我想和姐姐谈谈:“姐,你在哪儿?”

“我一会儿回去再说。”

姐姐把电话挂了。我不知道怎么了,这两个星期以来,宝琪突然活跃起来,整天不大着家,尤其是晚上,回来总是很晚。打完电话我进了家面馆。我不想回家,自从十多天前我妈听说了派出所在调查消费和存款情况,她和我爸爸两个人就开始心神不定了,老是一脸琢磨相,一听见门口有动静,就好像心脏病犯了,我妈的手立刻就放到了胸口上,嗖地跑到门口,翘首往外看。我爸爸也同样小心,只是爸爸毕竟是男人,做事儿更有主见,因此他告诫我们全家说:“这笔钱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能不能保住它就看我们的了。…….”我爸爸叹息说如果丢掉这些钱,我们家永远也没有过这样生活的机会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一家人已经体会到了富裕生活的好处,我们或许并没有因此而奢侈,但由于有钱而对衣食无忧的保障所带领的那种轻快,已经体会之深。尽管我们没有就爸爸的话再进行慷慨陈词的表态,但在内心里,我们都已经发誓要为捍卫这笔钱财而努力。那天我妈妈买微波炉时,正好给也在商场的赵雪看见了,她们还说了话,所以我姐姐那天就把我获得这笔钱的真实情况告诉我父母了。他们目瞪口呆。而我有点儿害怕,低头呆在一边。

“好吧,先睡觉吧,我和你们妈妈考虑一下。……”我爸爸说。

我们各自回了房间。我因为生气又去了我姐的房间,质问她为什么要告诉爸爸妈妈。我姐姐坐在床上,看着我说道:“即便没有赵雪这件事儿,我们也得把真相告诉爸妈。”

“为什么?”我很不理解。

我姐姐的话叫我哑口无言。她说警察正在全力以赴地调查这件案子,如果爸爸妈妈不知道真相,还以为真是中奖得来的钱,就不会那么小心亦亦,会暴露的。

“爸妈会把钱交上去吗?”我说,想到我当初的机敏和糟的那些罪,我沮丧至极。尤其我无法想象在过了没有几天富有的日子后转瞬间又重回贫穷。

“我也不知道。”我姐姐迟疑着说。

不过我姐姐分析在经历了下岗,那么多艰难困苦后,也许爸妈不会再那么单纯了。“要是咱们家当时有现在这笔钱,姥爷和姥姥都不会那么早就去世了。”因为支付不起医药费,姥姥和姥爷只好回家,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机会。这事儿让我妈妈痛苦了一年多。

“也许他们会留下这笔钱的。毕竟不是我们抢的银行。”我姐姐说。

我姐姐分析的正确,只是我父母对于这个决定,并且还要亲口告诉给孩子们也挺为难的,他们开始似乎都很抹不开。但后来我爸爸忍不住骂了起来,说那些贪官搞的钱更多,把厂子都搞夸了,凭什么他们就该花天酒地?我父亲说钱不交了,要是那一天警察真找来了,他扛了。爸爸的疯狂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过去他一直都是个很低调的人。

那天我妈妈买了很多好吃的,酒饱饭足之后,我们都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

而我看见赵雪失踪的消息之所以紧张、忐忑不安,也正是因为我父亲最初咬牙切齿要捍卫这笔钱的态度,不由之中,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会不会是我老爸把赵雪除掉了呀?

而等我和我姐姐见了面,她带给我的消息更惊人,据姐姐说,警察已经找到了赵雪的尸体,她死前被伤害过。一个男人在杀死那样一个漂亮女生前会不会动那样的念头都是很难说的。

“涛涛?”我姐姐再叫我。

我走神了,打了激冷。我姐姐审视的眼光把我吓了一跳:她别以为是我干的吧?我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

我无法想象我姐姐会这么看我。

我们坐在咖啡馆里,过去这连想都不敢想,但宝琪近来似乎也很适应了。我姐姐看着外头街道上的雪,那些雪只有到来年开春才会融化。我看着她,感觉到了最近以来姐姐的变化,讲究的衣服,尤其有些衣服很像那些做小姐女孩的打扮,具体我也说不准,总之很女人吧。

“你觉得可能会是谁干的?”我姐姐突然问道。我们的视线交融在一起,彼此注视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似乎那一刻我们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我害怕这个念头,话到嘴边儿也没说出来,不过我姐姐在沉思后还是把她的担心说了出来:“会不会是老爸?”

这个念头已经掠过了我的脑子,所以我并不吃惊,我吱呜着说:“应该不是父亲,老爸应该不会干那种事儿。……”

我觉得姐姐应该知道我的所指。而她显然明白,她叹息般的说道:“爸爸首先是男人。……”

我明白姐姐话的意思。我正想着,姐姐的手机响了,把我吓了一跳。

“吆,林总……”姐姐说,口气和做派宛如换了一个人。在我的记忆里姐姐从不这样说话的。姐姐似乎和电话里的人约好了,挂了电话冲我说道:“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关于老爸的事儿。”

这个我知道。我姐姐走出去时,看着她的背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心里慌慌地,没有着落,没有感觉一般。



两天后街道的消费调查终于进行到我们家了。我们正准备吃晚饭,一听出是街道主任刘奶奶的声音,或许是做贼心虚,我们全家都紧张起来。我爸爸扭曲着脸,叫我心里怦怦直跳,到是我姐姐很坦然,悄声地嘱咐我们放松。

刘奶奶和两个警察一块儿进来了。

“吆,”刘奶奶说,“吃饭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觉得他们都注意到了我们桌上的饭菜。诚恳地说,在我们这儿,一般家庭是不会这么奢侈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爸妈都有种前途未卜之感,这两天发狠,说从现在起每顿都吃好的,省得后悔。我爸说这话时我几乎没有办法不去想赵雪,我甚至开始相信,真是我爸爸做了什么。

警察也的确厉害,他们把我们家将近一个月来的消费情况列了个清单,仅大件就快一万元了。大电视机,全自动洗衣机,两部手机,微波炉。商场开具过发票的,警察都查到了。账单使我父母面面相觑。

“咱们家好像是低保家庭吧?”警察说,蕴意不言自鸣。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奶奶说。“彩票中奖了?”

我姐姐把话接了过去,说道:“去问这个人吧。”她把一张名片递给了警察。

“林俊仁?”警察说,看着我姐姐。

我想不仅我,包括我父母、刘奶奶,甚至于警察,应该都知道这名字,在我们这儿,这个名字代表着财富、成功,他是个有名的企业家。

似乎临头一般,我姐姐站在哪儿没有看任何人。警察说道:“你的意思这些东西都是他买给你的?”

“可以这么说。”

我从紧张和懵懂中醒过来,知道姐姐做了什么,或许这就是她这一阵儿头发和服装变化的根源。

警察又问到了另外的问题,其中一个警察拿出一张照片来,问我们是否认识和见过这个人。那是赵雪的照片。在一个人死了之后,突然间看见她的照片,叫人多少有些慌。

“我认识。”我说。“她是我同学。”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间?”

我想了一下,说了。我爸爸妈妈都保持沉默。我心里多少有点儿困惑,他们俩买微波炉时也见过赵雪的,为什么他们不说呵?

“她出事儿了吗?”我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她在老虎崖被害了―――你知道什么吗?”

我几乎没意识到警察的话。我姐姐碰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呃”了一声。警察在审视着我。

“不。”我说,有点儿大喘气了。老虎崖,那是我爸爸打猎常去的地方,在这样的季节,一般不熟悉路的人不会走到那儿去的。

警察和刘奶奶走了。

关好门后,我们无法在回到刚才的气氛里,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我们都吃得很少,只有我爸爸喝多了,又哭又笑。我们帮着妈妈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床上去。

我很想和姐姐说点儿什么,可她似乎不想答理我,径直回她的房间了。我或多或少明白我姐姐为什么去傍林俊仁了,两年前我就听说他喜欢我姐姐,愿意出大价钱包她,可我姐姐没答理他。或许一听说警察在调查大家的消费支出,她就决定这么做了。做为全学校高考成绩最好的女生,我姐姐一直聪慧过人。我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第二天一早,我被吵闹声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刚六点半。不知道到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连忙穿上衣服,推开了门。我看见了我姐姐宝琪,她正在厅房里,示意我别出生。吵架生是从我父母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你个臭流氓,还强奸了人家是不是?你说!”是我妈妈的声音。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今天早晨买油条听说了!”

“听说了就听说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那女孩出事儿那天下午一下午你去哪儿了?”

“我记不得了!”

我已经从初醒的懵懂中醒过来了。我姐姐示意我去她的房间。进去关了门后,我姐姐说:“赵雪出事儿那天爸爸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我记不得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不像妈妈那样去注意爸爸的行踪。我身子依靠在床边儿上,看重窗外升起的太阳,开始为我们家的前景而感到忧心忡忡了。



渐渐地我们全家人都坚信赵雪的死和我爸爸有关系,为此我父亲伤心之及,而我妈妈并不原谅他,骂他畜牲。对外他们一声不吭,可回到家就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对此我烦透了,可无能为力,只好跑到网吧去玩儿。有一天我回家时,我姐姐脸上凝重,我妈妈则耷拉着脸。我姐姐责备我妈妈说:“你老是那么说爸爸,天长日久谁也受不了!”

桌上有个字条,我老爸离家出走了。我吓了一跳,半天才说:“或许爸爸没有走远,找找吧?”我姐姐说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此后的一些天里,我们都盼望着某一天,门铃响过后,老爸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但那一天始终没有来,到是警察来了两次,一次是调查,一次是来采集血样的。据说警察在抢劫案的现场发现了劫匪的头发。由于父亲不在,也联系不上他,警察把我们家当成了重点对像,几天后我妈妈慌张地跑回家来,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到了地上,满脸煞白地说有人在跟踪她。我妈妈认为那是劫匪,知道我们家有钱,准备抢劫了。我姐姐似乎什么也不怕,在和林老板的关系传开后,她好像变了个人,动辄就一个人坐在那儿出神。

我姐姐当时就出去了。我怕姐姐吃亏,拿了把菜刀仅跟在后头出了门。出了路口,我们看见了两个男人,在他们身后是一辆面包车。我和姐姐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我们无法确定是不是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见了我手里的刀,后来上车走了。

和姐姐回到家里,我妈妈坐在沙发上哭泣。在最近这些天里她经历太多的担惊受怕,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惊恐和神经质之中。我和姐姐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给她拿来了毛巾。后来我们答应妈妈都在家里陪她,她才同意到卧室去躺躺。

见姐姐一脸疲惫的样子,我开始责备自己,或许当初我没有拣到那些钱就好了。我姐姐叫我少这么想,因为已经如此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捍卫我们所拥有的。

“你说老爸能在哪儿?”我还是挂念父亲。我还是希望他平安无事。

我也变得忧心忡忡了,因为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我花钱雇我同学林薇铃给我做的作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出去一趟才行。可我又担心姐姐和我妈的安全。我姐姐不以为意,告诉我没有事儿,她对付的了。

“你把门关好。”我说,走了出去。出了巷口,那辆车已经不在了。我和林薇铃在她家楼下见了面。作业都做完了。我给了她一百五十块钱,本来说好是一百元的。

“拿着吧。”我说。她家生活由于他父母身体有病比我们家以前还困难。

“谢谢你。”她说,脸都红了。

虽然挂念着家里,但我还是说道:“都中午了,我饿了,咱们吃点儿东西吧?”

“那我请你。”

我们进了一家面馆儿,还是我请了她。钱对于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吃面时我们谈到了赵雪。

“你挺喜欢她的吧?” 林薇铃微笑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给吓了一跳。“谁说的?”

“男生都喜欢她。”

我无置可否,低头吃面。其实林薇铃也挺好看的。我偷偷看她时她脸红了。据说她有一个姐姐更漂亮。两年前林薇铃也曾经想出去打工,被她父母阻止了。

不过我和林薇铃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吃完面我就回去了。到了我家附近我特意时下观察了一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和车了。

我姐姐宝琪一天没出门,坐在后窗那儿看远处山峦上的白雪。小时候我们常和爸爸到哪儿的树林林子里去玩儿。

“妈呢?”我说,把晚报丢给她。

“在她屋里呢。外头冷吗?”

“还行。”

“你明天开学了?”

“是的。”我说,觉得挺忧伤的,每次开学我都有这种感觉。

可第二天我险些没上成学,我妈妈大概这一阵儿精神压力太大了,昨天半夜突然像得了癔症,大叫着从屋里窜出来了,高喊着救命!起先我还以为是做梦呢,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等明白是我妈妈在叫喊,我抽出藏在枕头下的猎刀,衣服也没穿就冲出去了。根本没有人进来。我妈妈卷缩在沙发那头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头,使劲地在叫喊:“杀人了!杀人了!……”

宝琪也跑出来了,

像个战士,脸色煞白,四下找寻着。我说道:“没有人进来,是妈做梦了!”

我们出了一身汗才把妈妈哄到床上去。她浑身滚烫,在发烧。宝琪给妈妈找了药来,几乎是强行给妈妈灌了下去。我们守在妈妈床前,直到她睡着了。

一番折腾下来,我们都疲惫了。第二天我们都起来晚了,直到宝琪砸我的门,我才醒过来,差不点儿又要去抓枕头下的刀。

“快起来,上学要晚了!”

天已经大亮。时间挺仓促的,我想今天就不去了,宝琪训斥了我,说学还是要上的。其实一个星期前宝琪就该返回学校了,可大学是学分制,她给老师打了电话,说家里有事儿,要晚去两天。

下了床,我擦了把脸,抓了根油条就出去了。外头太冷了,我三下五除二,把油条塞进嘴里,跑去赶公交车。这个点了,人到不多。我做坐在车上,听着车轮碾压在雪上发出的声音,总有些事儿叫我担心。出门时我妈妈还没有醒呢,我不知道她起来后会怎么样,如果还发烧,非得去医院了。姐姐一个人,恐怕照顾不了妈妈。忽然之间,我觉得越来越麻烦了。爸爸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还有人在盯我们的稍。姐姐即便请假,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这个早晨,想到这些事儿,我真觉得很昏。

第一天上学,总有些奇闻轶事儿要流传开来。今天最大的新闻就是银行劫案和赵雪被杀的事儿。刘欣的老爸是公安局的,他立刻就成了“新闻中心”。

“像这样的案子没有不破的。”刘欣说。

我没凑过去,但耳朵还是申过去了。据他说警察怀疑赵雪的死和银行劫案或许有关系,也许她知道了什么。

“一般冬天不容易发生强奸案。”赵欣说。

“为什么?”一个男生问。

“太冷了。”

男生全部哄笑起来。女生们直说讨厌。

第一节课上,老师也谈了赵雪的死,叫大家平时要主意安全,不要一个人到僻静无人的地方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老师在看我,这毫无道理,或许是我多心了。

下了第一节课,我找了个角落给我姐姐打了个电话,她和我妈妈正在医院里。

“怎么样?”我挺紧张的。

我姐姐说正在打吊瓶,叫我不用管了。中午一放学我就跑回家了。我妈妈笑迷迷躺在床上,样子怪怪地,有点儿吓人,好像出什么问题了。我问姐姐这是怎么了,姐姐说妈妈是压力太大,连续休息不好,精神上受了点儿刺激。

“那怎么办?”我吓了一跳,想到了精神病什么的。

“得设法找到爸爸。”宝琪说。



爸爸一直没有消息。姐姐通过电话托她同学在《东北晚报》上登了巡人启示。我根本没心思上学,第一个星期的测验时,我的成绩从前十名落到了后十名里头去了。老师找我谈了话,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爸妈在闹离婚。

“没有,根本没有。”我说,对这消息的确很吃惊。

那天我真烦透了。最后那节自习我连上也没上。我回到家,看见了两个警察。我心里怦怦跳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原来我父亲找到了,他在哈尔滨嫖娼被抓住了,他提供了我们家的地址,警察是来要罚款的。

“我手头一时没有这么多钱,我们凑凑,明天给送过去吧。”我姐姐说。

警察走了后我姐姐一脸沮丧地叹了口气,端起药碗去给我妈妈喂药了。五千块钱,我自己就付得出,我拿不准宝琪是不是生爸爸的气,不愿意拿钱。

“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五千钱块钱对我们这样的家庭不是小数目。”我姐姐说。我恍然大悟,我们是穷人,所以我们得像穷人那样生活、思维和做事儿。

我妈妈一直不见好转,时常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来。我姐姐很担心我妈妈把钱的事儿说出去,为此要么家里有人,要么就得锁上门。一看到钱我妈妈就要说我们家有的是钱。这叫我和姐姐即担心不已有束手无策。第二天,在给派出所送去赎我爸爸的五千元钱后,我姐姐回来时换了很多零钱给我妈妈玩儿,看着我妈妈数钱的样子,我想到了神经,这个念头叫我担心不已。我姐姐说或许会恢复的,但需要时间。

“送妈妈去医院不行吗?”我说。

宝琪拒绝了,说现在让妈妈去医院她会把钱的事儿都说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宝琪的想法叫我心里挺郁闷的,那天下午我给电台打了热线,医生的意思最好立刻去医院,否则容易错过治疗期。我跟宝琪一留露这意思,她就火了,说我越来越不懂事儿,打什么电话?

“你总不能为了钱连病也不给妈妈看吧?”

我的话把姐姐激怒了,她的脸由红变白,突然般地给了我一巴掌,同时她的眼泪立刻下来了,说她为什么要陪林老板,还不是为了挡警察的眼,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已经这样了,我们必须坚持下去!”她抹了把泪说,那样子怪吓人的。

我只好不说话了,觉得姐姐即不容易,说的也有道理。我上网上查了一下,和姐姐商量后给妈妈买了药。

周六的早上,我正在睡着,宝琪跑进来砸我的门。我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我打开门,还没等我说话,姐姐抢先般地冲我说道:“西区银行的案子破了!……”

这消息叫我心跳,赶紧看了起来。报上说此案系银行的两个职工包括一名所主任联合做案的,他们某划了很久,伪造了抢劫现场,事后由所主任的一个亲戚将钱取走,现在四名案犯除一名在逃外,其余已全部落网。

我不知道是谁在逃,但感觉起来应该是那个掉了钱的。

我姐姐说,如果这个案子这样了,考虑带我妈妈去医院。这到是个好主意。不过,即便这个案子没破,也不影响我们去省城呵?宝琪说我们一直是警察关注的目标,因为跟踪监视我们的那两个人是警察。我真是懵懂。

“你听谁说的?”我随口问了一句。

我姐姐没说,只是后来我才得知是林老板上我们家来时认出了那两个人是警察。又过了几天,我正在院子透口气儿,我姐姐从外边回来了,拿了两张卧铺票,说明天她和我妈去省城,医院已经联系好了。这也太突然了,开始她一点儿也没说。再说她一个人也不行呵。

“林俊仁和我一起去。”宝琪说,对于他们的关系她已经不避讳我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显然我姐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你一个人在家要听话。”她说着,给了我三千块钱,并且叫我每天打应该电话。我挺郁闷的,可也只好这样了。

第二天我送她们去了车站。到没遭什么罪,林俊仁开着他的奔驰越野来的。我妈妈这两天好一些了,安静了不少,有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她的思维好像有一块儿中断了,老想不起事儿来,这叫她会突然变得很急躁。“你爸爸干什么去了?我怎么好几天没见着他?”有时候会被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一跳。

送走她们,我一个人回来,心里一点儿也不轻快,一沮丧,我跑到超市买了不少东西,想明天就干脆不去上学了。雪还没有融化,昨天又下过,踩在脚下“咯吱吱”地响。我拎着购物袋低头耷拉角地往家走,刚进小巷口,就看见了刘奶奶和两个警察站在我们家门口。像是落了病,一看见警察我的心就跳起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吆,小,家里没人吗?”刘奶奶说。

我疑惑地点点头,又不得不回答他们的问话。等进了屋,我们才知道他们是来找我爸爸的。

“他没跟家里联系过吗?”

在交了罚款后我们就在也没了他的消息。尽管紧张,可有个问题还是盘桓在我脑子里,这驱使我说道:

“我爸爸怎么了?”

“例行调查。”警察说。

“你们不是破了银行的案子了吗?”

话一出口,我才觉得不好,这时候两个警察都看着我,想必他们也觉得我这话问得有点儿问题,但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说完这话,我脸都白了。我觉得我这话的意思里有层东西,好像我爸爸和银行劫案有什么关系,总算解脱了,为此我才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警察和刘奶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两个警察走之前再次打量了我一番。关上门后,我为自己的多嘴而烦躁,生了好一会儿气。晚上我给我姐姐打了电话,他们已经到了,住上了院。

“你吃饭了没有?”我姐姐问,好像心情不错。

我把警察和刘奶奶来的事儿说了。我姐姐听后寻思了一会儿,好像这期间她已经走到了走廊里什么的,声音也低了,说道:“我问你,你说爸爸真会是杀害赵雪的凶手吗?”

说实话,我也拿不定注意。到了这会儿,我脑子也乱了,很多事儿都确定不了了。

“好吧,我在哈尔滨这边儿在找找爸爸,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一个月后,警察找到我爸爸时他正和一个女孩同居,据说那个女孩比我大不了多少。警察采集了我爸爸的DNA,他是警察圈定的需要做此项检查中最后的一个。警察通过比对留在赵雪体内精液的DNA来确定凶手。

姐姐和妈妈还在省城。看上去我妈妈好多了,甚至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私下里我和姐姐都很担心爸爸的检验情况,还怕他的DNA和凶手的一致。而且自打发现他,警察就把我爸爸扣留了。又过了半个月,化验结果出来了,不是我爸爸。我爸妈和姐姐宝琪一块儿回来那天,我给老师叫到学校去了,告诉我如果再旷课,就开除我。我只好答应去上学。

他们从省城买回不少好吃的来,只是我对这些东西已经不那么稀罕了。吃了饭我父母就睡觉去了,坐了一天火车,他们都疲惫了。我和姐姐在一起说话。姐姐说妈妈是因为爸爸说就是他杀的赵雪,妈妈才得了噫症的。我看着我姐姐,几乎听不懂。

“可爸爸并没有杀人呵?”

“他是被妈妈叨叨烦的,才那么说了。…..”我姐姐说她过两天也准备回学校去了。我没有说话,她这会儿回去也是应该的。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要上床,我手机响了,是我同桌,她说林薇铃今天放学后找老师要退学。

“为什么?”我吓了一跳,她学习一向挺好的,我本来还想叫她帮我补习一下拉下的课呢。

“她妈妈病了,需要做大手术,所以她得出去挣钱。咱们班想为她募捐。”

我明白了,他是想通知我一声,如果我也想帮她的话,明天就带钱去。我从床下头拿了一万出来,然后把钱装进了书包里。第二天一早我就到林薇铃家楼下去找她。一会儿她就出来了。

“你好。”她说。“我不去了。”

“我听说了我。”我说,把装了一万元钱的纸包递给她。

“什么?”她说着打开了,看见是一叠钱,把她下了一跳。“呵,不不,谢谢你,可我不能要。”

“你拿着吧,是我的压岁钱。”我说,也不管她信不信了。

她坚持不要,我只好说就算我先借她的,她这才收下了。“完了我给你打个借条。”

我打哈哈了。

“你非得辍学吗?”我说。

她点点头。“妈妈得做骨髓移植,那需要很多钱。”

这天放学,我又被留校补习了一个多小时的课。我离开时班主任孙老师给了我一个信封,是林薇铃给我的。老师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是否会以为我在早恋。

街上天已经黑了,路灯照着雪地。白天时雪有点儿融化,到了晚上重新又冻上了。信封里是一个欠款条和告别的短信,林薇铃说她和妈妈中午已经坐火车去省城了。

“谢谢你!……”她写道。

我把信装好,回家去了。看见22路车站时,我又想起了那天捡到钱的事儿。虽然还有一个罪犯没有抓到,但靠我们全家的努力,总算保住了那些钱。

公交车来了,人不多,还有空坐位,我找了个角落做下了。

懒散地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一切还和过去一样,都叫人疲惫了。不过,我知道对于我,对于我姐姐,对于我们家人,在这个冬天有些东西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现在也没人知道是谁杀了赵雪,但我知道,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有可能杀死她,对于我们而言,只是迟早的问题。

公交车摇晃了一下停住了。我看出去,是红灯。一个乞丐样的人裹着个纸盒子站在雪地里。我心里怦怦地跳着,把头用手挡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是否看走了眼,这个乞丐正是那个那天掉下一袋子钱的那位。

天空有东西飘落下来,又下雪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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