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有感
荒原上的云都是锋利的,奔腾翻滚着,吞没了远山。九月,南国的河湖依旧娇媚,西北的山已着一身素白。
蜷缩在地图一角,这里不受雨神眷顾。但依然有消融的雪水在山谷汇集,蜿蜒而下,带来仅有的生机。一道清流在这儿沉淀一片绿洲,在那儿造就一面草坡,一会儿抚摸瘦弱的野花,一会儿又亲吻羔羊柔嫩的唇瓣。牧羊人在马上遥望,茫茫千里,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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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道难得绕一个弯,远远望见大地深处一片低矮的土堆。那里亡者长眠,坟茔粗陋,只有薄薄一块碑,记录生死年月和姓名。选择这里确实清净,暮冬时盖雪,迟夏听风吟,想沉默时无人扰。越是凝望致意,就越感肃穆。连天衰草中有两颗矮树,枝干枯瘦,彼此搀扶。
太荒芜了,太苍凉了,我想。看得久了,都觉得胸口翻滚,血气难平。短短几小时的路途也让人难熬,车里大部分人都陷入睡眠。然而隐隐有一种力量,它吸引着我,缠绕着我,掌控着我。最终,我放弃了抵抗,不再试图将目光转向车里的搞笑电影以逃避荒野的审视和质问,而是任由一股强大的洪流淹没我。
多少次了,我经过这片荒野,一边自怜自己经历了遥远的奔波,一边又怨愤命运的冷酷,它让我不断往返于荒凉的两地,却连沿途一段好风光都吝啬赐予。多少次,我只盼望安定和顺遂,拒绝陌生和颠簸,不禁感到羞赧——真像浅塘在暴风雨面前痛哭。
“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我们把故乡隐藏在身后,单枪匹马去闯荡生活。”故乡,并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方寸故土,更是一个人从婴儿时期的心理屏障。故乡让我们安全和放松,以致留恋驻足不愿远行。我们甘愿酣眠于精神的襁褓,以为自己永远是天真柔嫩的婴儿。痛苦就乞求庇佑,神伤就渴望安慰,孤独就期待陪伴。
然而真相是,不管甘愿与否,我们都被生活引导着,永远面向远方,永远背向故乡。在故乡与远方之间横亘着一片荒野,他用最冷峻的目光审视我,用最漫长的路途考验我,用最荒芜的景色孤立我,用最苍凉的语调拷问我。我恐惧,抗拒,怨恨,妥协,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渐渐地发觉,这片荒野已经融入了我的灵魂。
当孤独不能冻结我,反而沸腾了我的血液,当雨雪不能淹没我,反而被我坦荡地纳入胸怀,当强势的不能使我屈膝,反而令我磨砺长剑,当冷漠的不能让我荒芜,反而使我不失花草点缀的温柔,我知道,我已经能够奔赴远方。而这片不动声色的荒野,是我成长中最应感激和珍视的财富。
每个人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荒野。希望有一天,你挎一壶烈酒,与荒野无言对酌。敬他多年指教,敬你多年曲折。
你要爱荒野上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