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袭红色劲装,慵懒地仰躺在椅子上,妖娆的坐姿,鲜艳的丹蔻,充满魅惑的艳丽红唇,左手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根玫瑰色外皮的香烟。
袅袅的烟气氤氲,使她苍白的脸颊变得朦胧,在金色大波浪的掩映下透着迷人的危险。
他试探着呼唤了一声:“鹓鸾?”
听到久违的名字,她勾人的眸子望向已经有了几丝白发的男人,眼波流转,红唇轻启:“哦?你好啊,师父。”声调被无限拉长,像是一只柔软的小猫,用毛茸茸的爪子在敏感处轻轻瘙痒。
男人怔怔地望着眼前熟练地抽着香烟的女人,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出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初
“师父,为什么我感觉你画出来的鸟儿总是在盯着我不放?无论我从哪个方向看,它们都在和我对视。”小姑娘鼓着白嫩嫩的包子脸,美丽的眼睛带着满满的疑惑。
男人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因为真正的画师,画的是灵魂。”
“我的画中的鸟儿为什么总是没有精气神呢?我怎么样才能画出来它们的灵魂呢?”小姑娘费力地仰着头,这时候的她,才到师父的腰际,小小的一只。
“你要亲近自然,把自己从人类的城市群里脱离出来,融化到自然的世界里。”说着,男人拉起小姑娘软乎乎的手,背着画架,打开了画室的门。
当小姑娘看到那处处透着生机的森林时,怯生生地躲在师父的身后,手指抓紧了他的衣衫。
“不怕,鹓鸾,你听,鸟儿在为你歌唱。”男人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姑娘从男人的身后轻轻探出头来,一步又一步,走向洋溢着芬芳的自然。白嫩的小手紧紧握着男人的大手,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身侧,唇角是浅浅的微笑。
男人放下画架,就这么看着小姑娘在草地上追着白色的蝴蝶,一蹦一跳,无忧无虑。手中的画笔有条不紊地蘸着不同的颜料,年复一年,画中的少女渐渐变得成熟,圆圆的包子脸渐渐有了柔和的棱角。
她小心翼翼地举着一只站在她指尖的拥有七彩羽毛的小鸟,一步又一步,向她的师父走来,脸上是曾经的天真,又掺杂了一丝甜蜜的味道:“美吗?”
男人温柔地放下画笔,把刚作好的画收入画匣,画匣里全都是她,他唯一的徒儿,记录了她的成长,以及他和她在一起的所有美好。
“美啊。”他清爽一笑。
“嗯!我也觉得这只鸟儿很美。”她的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那里藏了漫天琳琅星河。
“我是说,你美。”男人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只要他稍微伸出手臂,就可以把她揽在怀里,呵护一辈子。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为师,她为徒,如此这般,岂不是乱了人伦纲常?
女孩脸颊微红,挥手惊飞了手上的鸟儿,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两人皆是控制不住地和彼此对视。少女红唇轻启:“真的嘛?”
他低着头,看着她眸子里的自己,那一刻,所有理智崩溃,十年的师徒关系戛然而止,他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口中呢喃:“是,全天下,自然,你最美。”
她把头埋入他温暖的怀里,那一刻,仿佛确定了永远。
可是,有一天……
他蹲在椅子旁,双手捂着脸,沉默。浑身透着疲惫的气息,以及对生活的无奈与妥协。
她急匆匆地把刚买回来的小笼包扔在桌子上,白白嫩嫩地,像小时候她那肉嘟嘟的小脸。她跌跌撞撞奔向他,没有留意到桌上的小笼包滚落到了地上,沾满了世俗的尘埃。
“你怎么了?”她白皙玉嫩的手指使劲地把他捂在脸上的大手拿开,只看到他双目通红,狼狈至极。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头颅埋入她的脖颈,喘息着,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哀求:“对不起,我这么无能,没有家财万贯。怎么办?宝贝儿,你觉得我会成功么?”
感受着脖颈处男人流下的热泪,女孩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师父,在我眼里,你是画界最优秀的画师。”
“对啊,只要我再多努力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对吧?”男人使劲地抱紧女孩纤细的腰肢,声音近乎癫狂,“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第二个梵高。”
女孩不知自己随口回答了什么,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仿佛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殇
她躺在手术台上,唇角是凄惨又甜蜜的微笑。
长长的针扎入她的腹部,不知是不是因为麻醉没有做到位,她感受到一阵痛彻心扉的痛,控制不住地抽搐,旁边的医生赶忙上前摁住她,长长的针在她腹部停留了一会儿,疼得窒息。
她感觉自己在无尽悬崖坠落,不停地坠落,不是一片羽毛,而是一块石头,毫无阻力,笔直地坠落。
巨大的痛苦让她渐渐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医生那冰冷的声音:“取卵成功。”
或许,这位医生宣布一个人死去时,也是这种语气吧,她想。
不过,为了实现他的梦想,为了成就他的未来,她卖卵这种微不足道的付出,又算什么呢?
她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在森林里尽情奔跑,长发飘飘,周围是悦耳的鸟鸣。而他就站在那里,右手执笔,为她作画,无尽美好。
梦醒了,张开双眸,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一个护士站在她的旁边,欲言又止。
她费力地扭过头去和护士对视,勾唇一笑:“怎么了?”沙哑的嗓音和发白的唇角掩藏不住她的温柔与美好。
泪水模糊了护士的眼眸,她真的不想把那个噩耗告诉一个这么美好的姑娘。最后,她挣扎了一下:“请问,您家属来了么?”
这种事情,告诉她的家人会好一点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掩藏住内心的落寞:“没有,我来这里,没有告诉他。”
护士双手的手指绞在了一起,直到汗水沾湿了洁白的护士服,她才费尽力气开口:“姑娘,取卵成功,但是您身体恢复状况不好,我们为您做了检查,您以后会不孕不育。”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炸在她的耳际,泯灭了其他所有的细微声响,只剩下“不孕不育”四个字在她耳旁重复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