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
悠闲的日子真正开始了。
姜然每天在宿舍中吃了睡,睡了吃。唉!无聊啊,无聊!
她给蔺硕写的情书就像是石沉大海,遥遥无期呀!
那封信究竟有没有被蔺硕收到?
又或者信被别人捡取了?但信上写着蔺硕的名字呀!
“唉!我的爱情呀!”姜然躺在床上对着小镜子心中感叹。
“唉!这俩人怎么就这么大胆呢?”姜然从小镜子中正巧看到一对男女搂抱着,躺在床上。
张莉高调的谈起了恋爱,他的男朋友叫杨广明,是一个瘦高个儿,一寸长头发被三七分开,乌黑油亮,经常穿一件棕色的小坎肩,走起路来双手插在裤袋里,吹着口哨,摇摇摆摆像足了电影中的古惑仔。
姜然悄悄把小镜子抬高了点儿,想看得更加全面一点,却在镜子中看到郭秀芳躺在床上冲她眨眼睛。
原来秀芳睡午觉,也醒了。郭秀芳与张莉都在下铺,而且还是头顶着头睡觉。然而郭秀芳睡个午觉醒来,却听见头顶腻腻歪歪,一对男女在说一些甜言蜜语。
“肉麻死了!”郭秀芳心想。她和姜家根还没有说过这么让人心痒痒的话呢!可是她的家根却比头顶上这位厚脸皮闯进女性宿舍趴在女人身上的人优秀多了。
姜然在镜子中看到郭秀芳向她比划手势,她们默契十足。郭秀芳伸出三根手指,倒计时。三、二、一!姜然与郭秀芳“呼哧”一下同时坐了起来。
“哎呀......”正在甜腻的俩人被下了一跳。
“嘿嘿,对不起呀!继续,继续!”姜然从上铺爬下来,拽了卷儿卫生纸,拿在手中,尴尬的笑着说道。
“哎呀!热死了!”
“哎呀!渴死了!”
“哎呀!憋死了!”
一,二,三,四......宿舍中午睡的姑娘全部都“睡醒了”,前后差不多同一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次换回仍腻歪在一起的男女尴尬了。
“原来,你们早就全睡醒了!”张莉推开仍趴在她身上的杨广明,又气又笑的说道。
“咳咳......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宿舍的十几口子人纷纷笑眯眯的说道。
张莉终于脸红了,毕竟十几只电灯泡都醒了,而且个个都是几千瓦的,又白又亮!她把满不在乎的杨广明拉出了房间,与他相协着出了厂门儿。
姜然从厕所回来,已经不见张莉与郭秀芳的身影。唉!她们都谈恋爱了。
姜然又重新爬会床上,拿起了琼瑶的小说。再看一会儿小说吧,里面的故事好唯美!
“砰”楼下一声巨响。
“啊!”开始有人尖叫。
“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楼下又有人尖叫。
工人们都从宿舍中出来了,乱哄哄的。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他(她)们都被吓着了!这人怎么会好端端从二楼摔下来了呢?
大家伙儿纷纷聚拢来,有人拨打了120。
“快拨打110”从楼上摔下来的人,半躺在地上抚着已经挫骨畸形的腿。是刘金成,一身酒气。但此刻被疼痛袭击的他已经没有一丝醉意。
“快抓住他!”刘金成指着二楼自己的正上方,只见孙强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他,孙强把我推下楼的!快抓住他!”刘金成不顾自己的疼痛,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亲手抓住这个把自己推下楼的人。无奈摔伤严重,动弹不得。
有人拨打了110。
孙强从楼上亦步亦趋的下来,只不过没有人上前将他扑倒制服。
120来了。
刘金成坚持不上车,他要亲眼看到孙强被110带走。
110终于到来了。看着孙强被锁上手铐,带上车。刘金成满意的上了120。
孙强被110带走后,老实的向警方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孙强和刘金成一直就有过节,刘金成是出了名的二杆子,打起架来不要命!可是孙强也不是弱茬儿!
那天两人在二楼女宿舍的走廊处碰头,几句不和,就打了起来。刘金成喝了酒,天不怕,地不怕!从女宿舍中抡起一条板凳就朝着孙强的面门打来,孙强闪身一躲,刘金成扑了空,不小心自己从二楼闪了下来。而且孙强还找了人证,许多人都看到是刘金成自己掉下一楼的,不关他孙强的事儿。而孙强之所以乖乖上了110的车,却是因为当时他也被吓傻了。
哼!他孙强可没推刘金成,是那个倒霉蛋自己掉下去的。
几天后,孙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然而此刻的刘金成还在医院,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的腿严重骨折。
在得知孙强完好无损的回厂之后,刘金成气得整日骂骂咧咧,骂社会,骂警察,骂人民。总之,只要他能想到的,都骂!
刘金友一直守在刘金成的床边,作为哥哥,他不得不来这里照顾他。但是金成的老婆,张艳华呢?一想起这个,刘金友就来气,她竟然在金成受伤被人欺负的时候,提出离婚!
在那个臭婊子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被金成一个杯子砸过去了。张艳华被砸中脑袋,鲜血直流。
刘金成说了,就算他死,也不会放过张艳华,除非是他,不要她了!
“是一个男子汉!”刘金友默默的看了一眼正在骂骂咧咧的刘金成,想想自己近四十的人了,连媳妇儿都没有......
“刘金友!”刘金成不耐烦的喊道。
“你兄弟,我不能白白受了这罪!早晚我这腿好了,得弄死孙强这孙子......”
“不急!”刘金友还是比较有头脑的,他止住了刘金成的话,说道,“整那孙子,是早晚的事儿!但现在咱要给那孙子要医药费、生活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刘金友伸出三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刘金成觉着自己哥哥说的对!就这么办!
刘金友不再时刻守在刘金成的床边照顾弟弟了,他经常回到工厂对孙强进行围追堵截。
可是孙强怎会给刘金成出医药费?
刘金友没有办法,又跑到厂长办公室,说,“我弟弟在工厂受的伤,工厂应该掏一个医药费吧!”
徐丽吉说,“这不是工伤,工厂不负责!”
就在刘金友四下无门时,蔡启民给他们兄弟支了一个招儿。刘金友俯首听完蔡启民的妙招,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蔡启民道:“启民弟,这能不能成事儿呀?”
“能成!”蔡启民拍拍刘金友的肩膀,似是想给他一些个信心。但看刘金友仍旧疑惑的目光,想了想又说道,“你只管乍他一乍!”
刘金友听了蔡启民的话,又开始了对孙强的围追堵截。
孙强仍然是梗着脖子红着脸强硬的说道,“你他妈的!老子欠你们什么钱?那是刘金成自作自受,关我什么事?警察都没敢怎么样老子!”
“警察?哼!”刘金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是想再进一趟警察局呀!”
“?”孙强不明白刘金友的意思,但想着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又梗着脖子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次走货时少的三箱货,我可是知道去向!”
“关我什么事?”孙强心头明显一跳,但仍强装镇定的说道。
“是呀!这不关你的事儿,但关警察的事儿。他们有义务把那偷工厂货物的小偷抓起来呦!”刘金成吹着哨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三月马上就要过去了,天气也渐渐的暖和起来。孙强走出刚被刘金友堵住说话的巷子筒,他的步伐有点快,似要匆匆去办什么事儿。只见他快步走进一个木门儿的宿舍,寻到一个床边坐下。
孙强此刻心乱如麻!刚刚刘金友说的话,确实将他吓着了。刘金友那神秘莫测的表情像是知道什么,不!他绝对知道什么。
唉!都怪自己没能控制住。最初,他并没有偷工厂货品的打算,但......他只是想整一整蔡启民与姜家根两兄弟!
只是蔡姜两兄弟太过精明。
之前他自以为自己那件事做的滴水不漏,蔡姜两兄弟没有证据,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但,现在刘家兄弟俩又缠住了他......刚刚,刘金友又直接提起了那件事情,想必自己的暴露是确信无疑了。
这个厂子是呆不下去了,孙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他必须得立马走人!而且是静悄悄的走,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只是得离开他的相好,维维,那个对她用了心的女人。唉!维维,咱们的情就到此结束吧!这次孙强打算回老家了,家中还有他虽然不太漂亮但仍具风韵的老婆呢!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孙强趁着宿舍中人员不注意,早就把身份证,银行卡揣在了兜里。孙强看了看自己的铺盖,衣服......不禁摇摇头。这次的损失有点大!但偷工厂的成品货,厂子与警方是不会放过他的.....还有,刘家两兄弟那股子不要命的拼劲儿,他确实有点怵了。现在若不走,说不定他孙强,就栽在这里了。
孙强将一些能套的衣服全套在了身上,最外侧是他的相好儿,维维给他买的羽绒服。穿戴好一切后,有人问他:“强哥,打算去约会呀!新棉袄都穿上了!”孙强笑眯眯的一副你懂得的模样。
孙强与看大门儿的老头熟悉,说了几句话那老头就放孙强出了厂门儿。出得厂门儿,孙强抚了抚放在心口的银行卡,渐渐安下了心。他站在一处天桥上,使劲朝工厂摇了摇手,默默说道:“爷走了”。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孙强走了。刘金友气急败坏地找到蔡启民,质问道:“蔡启民,你是帮兄弟,还是害兄弟!现在孙强那兔崽子跑了,俺兄弟的医药费咋办?”
“金友哥!你这就不能怨着你兄弟我了,我本是看你们兄弟没了门路,给你们支一个招儿,谁承想孙强那孙子竟然跑了,看来必是他偷的那几箱货了。”蔡启民拧着眉毛,吸了一口红梅牌子的烟卷儿,“噗”一缕儿烟从口中喷出。
蔡启民没有想到,这次竟不费任何气力就将孙强那孙子给吓跑了。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来这孙强竟真是做了不少可亏心事!
“那现下咋办?金成摔断了腿,还在医院躺着呐!”刘金友看着蔡启民嘴里吐着烟儿悠闲的模样,不禁一股子气冲上脑门儿,“我们是你带出来的工人,这事儿你得管!”
“......这样吧!”蔡启民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头之后把它掐灭在了桌角旁。“我再去找找徐厂长,看他怎么说”。
蔡启民找到徐丽吉商谈刘金成医药费的事儿,徐丽吉拿着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蔡启民,随即反问道:“启民,你觉得这医药费工厂会出吗?”
蔡启民被徐丽吉反问得没话说,他自知刘金成整日在工厂喝酒斗殴,又不正经在工厂干活,不是什么好货!
“我若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早就将他们两兄弟开除咱们工厂了。”徐丽吉继续说道。
“徐厂长,这事儿确实难为您!但......他们也不容易,您不如将他们的押金与本月的工资给了,也好让他们回家养伤!我这也是为咱工厂考虑,刘家兄弟是出了名的二杆子,别到时把他们惹急了,再到工厂闹事儿!”
“......行!刘家兄弟俩人都让他们走!”徐丽吉思考片刻说道。
蔡启民道过谢之后,转身要走。
“启民!”徐丽吉忽然将蔡启民叫住。
“启民呐!你先别急着走,坐、坐、坐!”徐丽吉指了指办公桌一侧的沙发说道。
蔡启民坐下,用手背蹭了蹭沙发黑色的皮子。“真皮呀!”
徐丽吉微微笑道:“前几天刚买的!”
“这得不少钱吧!”蔡启民问。
“这个......”徐丽吉本来想说,这沙发确实挺贵!是好货!但思考片刻,他觉着还是不说为好,尽管是他曾经信任的好同志蔡启民。徐丽吉知道蔡启民对他可不是外表上的那么谦卑恭敬!
“启民呐!”徐丽吉转换了话题,继续说道,“孙强卷了带工费跑了,前道序暂时没有人管,你就帮忙照看着吧!”
蔡启民一听徐丽吉这话,心中不由一喜。但他是在外混了多年的老狐狸,岂能喜形于色!蔡启民仍旧恭敬的听徐丽吉说完,随即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厂长,这能行吗......我怕赵红主任会有意见呐!”
“她能有什么意见?你帮着管理车间,她应该高兴才对!”徐丽吉安慰蔡启民道。
蔡启民在几番推辞之后终于接下了管理前道序的任务。这样一来,蔡启民算是与赵红同级了,虽然徐丽吉没有给他一个车间主任的名义,但他现在有了实权,他管理着整个车间。
徐丽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的这个让蔡启民管理整个车间的决定,但他并没有给蔡启民正经的车间主任的名号,也没有将赵红赶下台。徐丽吉有他自己的考虑。
现在工厂人心惶惶,他需要蔡启民这个带工的大头头儿安定民心,然而蔡启民却没有赵红管理车间的经验与手段。其实徐丽吉只不过是给了蔡启民一个车间大班长的名头儿。只是蔡启民非常受用,虽然他表现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但徐丽吉知道蔡启民不一定在背地里怎么样偷着乐呢!
刘家兄弟拿着自己的工资离开了工厂,虽然他们很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他们原本还想再闹上一闹,但工厂的保卫科不是吃素的,他们只能怯怯地离开了。但据说张艳华并没有同刘家兄弟一起离开,她好像失踪了。自从张艳华提出离婚的要求,被刘金成一个玻璃杯子掷过去,砸得血流满面之后,张艳华就没有再在他们兄弟两人面前与工厂出现过,刘金成骂咧咧地道:“定跟着哪个野男人跑了!”
四月的青岛,小雨依旧稀稀疏疏的下着。人们大多坐在屋中靠近窗户或者门口儿的地方,看着这雨中安静的世界。雨中的世界是美丽的,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房屋全部变得焕然一新,精神烁烁。墨绿的小草儿奋力地伸直了脑袋,接受着雨水的洗涤,仿佛这雨水是那甘甜的乳汁,牟足了劲的汲取!只是可惜了正开得娇艳的花朵,被雨水浇淋后,萎缩一团,甚是狼藉。但这又能怎样呢?待得来日,阳光灿烂时,便是花儿重生日。雨水落入大山宽阔的怀抱,它们像是重逢的故友,相互间琴瑟和鸣,歌声阵阵。雨水滴入大海平坦的水面儿,它们又像是如胶似漆的情人,瞬间融入了一体。渐渐的天气晴朗,在山与海交界处,出现了淡淡的七色彩虹,慢慢地它的色彩越来越艳丽,仿似吸收了世界上一切的柔和色彩,凝固在高空里,洒下无数亮斑,带给人们无数的遐想与眷恋。
四月中旬,再也坐不住的农民工们终于等到了福音,冷冻机装修完毕,青岛食品加工厂马上就要开工喽!蔡启民说了,这一次的冷冻机性能好了,冷冻的速度加快,前道序能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大家伙拼命的干活,挣钱吧!工人们受到激励,一个个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
但是有一些人却不为所动,他们已经偷偷打包了行李,准备趁着别人不注意,再偷偷溜出工厂。他们是孙强带来的十几个工人,男男女女,年纪最大的二十一二岁,最小的大约十四五岁。现在孙强走了,他们觉得工厂里再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随即也打算离开这家工厂。但是,工厂却限制了他们的自由,不让他们离开。工厂的解释是:工厂已经将他们的带工费,尽数给了孙强,现在孙强拿着钱偷跑了,而他(她)们必须得在这里干到年底。
带工费是每一家工厂,为了收取工人承偌给带工者们的现金利益。带工者们每次为工厂带来一个工人,工厂就按照承诺给予带工者几百元的费用,简称为带工费。
现在孙强卷了带工费跑了,只留下他(她)们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几口人,被工厂限制了自由,不准离开。难道他(她)们就这样被孙强用几百元钱卖给了这家破烂的工厂一年的时间?他(她)们想报警,让警察惩治工厂的这一强制的不法行为,但是他(她)们中间有许多人都是未成年,属于童工,如果报警,他(她)们大多数就会被遣送回贫困的家乡,不能再出门挣钱,贴补家用。
他(她)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再到其他工厂谋求新的职业。他(她)们对于离开工厂这件事情预谋了很久,最终都没有成功。这家工厂的保卫科就像是长了一双双猎狗的眼睛,将他(她)们盯得死死的,不给他(她)们一丝出逃的机会。
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孙强的相好——维维,帮助他(她)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顺利爬墙出逃了。他(她)都为维维抱不平,孙强这个孙子玩弄维维的感情,最终不吭一声的就跑了,但是维维还愿意帮助他(她)们,可见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工厂在停休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流失了五六十口人。徐丽吉认为在这个时候重换冷冻机可真不是一个好的抉择。但幸运的是冷冻机已经修好,可以尽快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