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一种神经病。你明知她有百般不好，和她在一起，痛苦总是多于快乐，你心就好像时刻在油锅里煎着炸着，但你就是爱她，欲罢不能。这种爱就是劫数，命中注定，无处可逃。
李东走进审讯室时，朱婷婷立马从椅子里弹起来。她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他。
局长对负责审讯的警察使个眼色，早已口干舌燥的两人如逢大赦，拿起记录的纸笔就往外走。经过李东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
“有什么话，尽快问，尽快说。”局长拍拍他肩膀，嘱咐道。
李东阖上门，坐到她对面：“说，怎么回事？你不是和朋友旅游去了吗？”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你快说实话，他们是不是胁迫你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别怕，有我在。”
朱婷婷的眼里瞬间聚满水汽。她没有料到，在这种情况之下，李东对她没有半分抱怨，依然相信她，要护她周全。能遇到这样的人，此生不枉了。
“快说啊。”见她沉默不语，李东终于急了，“你知不知道，你携带的海洛因有110克，够你死两次了！”
见他双眼通红，神色哀恸，朱婷婷的心仿佛被揉碎一般，可是，她没有选择，唯有一再说“抱歉”。
抱歉我闯入你的生命，打断你的步伐。
抱歉我让我失望，令你伤心。
抱歉我将在你生命投上阴影。
抱歉我得了你全部的爱护，却未能走上正途。
……
太多的抱歉缘由，终究未能说出口。
“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跑去运毒。告诉我，告诉我真相！”他凝视着她双眼，几乎在哀求，“说出来……我不能看你死……”
朱婷婷感觉双眼胀痛地睁不开眼，眼泪大滴大滴滚下来，最后干脆汇成两条溪流。她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李东失控般摇晃着她双肩：“你说啊，你说啊……”
“东子！”林铭推开门，与另一名工作人员强行把李东拉出去。
“你清醒清醒，她是不会说的。”李东还想冲进审讯室，拉都拉不住，林铭火了，直接照他肚子踹了一脚，“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苦衷呢！”
李东吃痛，待他缓过劲儿，直接和林铭扭在了一团，揍起林铭也毫不手软。旁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两人掰扯开。
受了局长一段训斥后，两人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地走出警察局大门。
“好小子，居然为个女人揍我!”林铭抚着被打肿的嘴唇。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
“那她是什么女人？难不成还是仙女？”林铭气结。
“对。对我而言，她比仙女还难得。”
“神经病！”
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一种神经病。你明知她有百般不好，和她在一起，痛苦总是多于快乐，你心就好像时刻在油锅里煎着炸着，但你就是爱她，欲罢不能。这种爱就是劫数，命中注定，无处可逃。
“那后来呢？”董笑嫣不自觉地问。
“后来，她被判了死刑。”李东擤了下鼻子，“没有缓刑。”
“啊……”虽然她早猜到结局，心里还是一紧。
“我后来还找过她两次。你知道，这得费多少工夫。呵，我几乎给我爸跪下了。可惜没有用啊。她承担下所有罪责。所以，她不但是运输毒品，而是贩卖毒品，甚至是主谋。”
“这不可能！”董笑嫣脱口而出，“一个年轻姑娘，没这样的能耐。”
贩卖毒品，程序复杂，往往是团体作案。又因为干这事，一旦被抓就有性命之忧，还往往配备武装抗暴。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不能有这种雷霆手段。
“是啊，我开始也这么认为。所以，我一直认定她是受到胁迫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合理解释。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自己想错了……”李东声音苦涩，脸上神色复杂，像嫉妒，也像愤怒。
朱婷婷受审期间，李东收到一封邮件，附件是一个视频。邮件上写道：“李东，不看你会后悔的。”
受好奇心驱使，他点开附件。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剁去手指，剜去双眼，也不要看到这视频。这视频，足以摧毁他们曾经有过的所有美好，也时刻嘲笑着他自以为是的爱情。
视频，很显然是男人手持手机拍的。他是一边交媾，一边拍摄。而在视频里暴露无遗的女子，正是朱婷婷。
她是那种热情奔放的女孩，这点他很清楚，他对她有足够的熟悉。然而，他并不知道她可以这么狂野。她那放肆的呻吟，陶醉的神色，都在向这个世界昭告，她正在享受着怎样极致的快乐。而她还在不断地求索：“快，快，插我插我……”
画面里，那女人的疯狂也几乎让他癫狂。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冲去，自己的脑血管随时都会崩裂。他不想再看下去，可是双眼却无法从视频上移开。就这样，凌迟般看完整部视频。然后，视频中的女子撒娇着要求男人出境：“不能只拍我，你也要拍。”
然后，画面晃动了一会儿，就见到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人在镜头里出现，两人对着画面微笑，女子还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至死也要维护他。我以为她是受到胁迫的，我太自以为是了。这样的场景，哪是胁迫得了的？”李东痛苦地闭上眼睛，好像睁眼还能看到那些不堪的画面，“她维护他，是因为爱他。她走后，他还以正室的身份让将她请进祠堂。她身前，未曾眷顾她半分的父母，甚至是他们后来生的孩子，都得到了照料。你知道他是谁吧？毒枭杨宗谱。”
董笑嫣知道这个人，去年已经落网。她看看李东，认为事情有诸多可疑之处。首先，她断定朱婷婷是爱李东的。她相信，没有哪个女孩可以无视这样的深情。
对于生活在黑暗里的朱婷婷而言，李东无疑是阳光一般的存在。人民警察，正直、帅气、成熟又带几分呆萌，最重要的是，他爱你胜于一切。与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三年，非但不爱他，还愿意为另一个男人慷概赴死，这未免太反科学。可是，那视频又是怎么回事？
“从那后，我没有再去见她。赴刑场前，有亲属会面，我也没有去见她。不知道，有没人去看过她……”
“那个视频，还在吗？”董笑嫣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合理，只是，她不能坐视一个女孩带着误会死去，也不忍看她心爱的男孩一直活在遭受背叛的痛苦里。
“早不在了，再也不想看到。”
“你有留意细节吗？视频有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是合成的？”
“我怎么会愿意轻易相信？”李东苦笑，“找专业人员测试过，不是合成的。”
“哦……”董笑嫣十分抱歉。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放不下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挺犯贱的。”
李东在进行在进行自我攻击。在这件事上，他有一种小孩似的全能自恋，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感。其实，成熟的人会知道，许多事情是理智无法掌控的。她相信李东是个成熟的人，只是如今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在这种情况下，咨询师的共情和包容就显得尤为重要。
“深爱一个辜负自己的人，确实让人懊恼。不过，这也是人类普遍的无奈吧，要不怎么说‘情难自禁’呢！情感的力量往往比理智强大。”董笑嫣试着把问题普遍化，当他意识到，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困局，他的无助感就可能减轻，便不会再执着于自我攻击。
果然，李东认同：“感情的事最让人无奈。”
“那个叫岚岚的女孩，依然让你烦恼吗？”董笑嫣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
李东默然点头。时间已到，只能留待下次来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