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说完那一句“我希望和你是一辈子的拍档”后,查小茶不知道该怎么接,虽然她早已预料到和白松共事起来必然会夹杂着个人的情感。
她借口有事走了。白松也没有挽回,只是说明天接着排练,第一次主持,一定要出彩。
查小茶魂不守舍地走回宿舍,她知道白松现在的潇洒不纠缠,必然意味着日后的夜长梦多。
正心烦意乱时,许常打来电话问周末什么安排。
“最近在忙中秋晚会的事情,可能得趁周末排练一下。”
“和你头儿说说,周末别加班了,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咱们出去放松放松吧。”
许常说的很诚恳,没错,许云帆的到来, Eric的暗访,酒店的扁平化,白松的坦白,结果就是婚结不成,工作量增加,三观被仇冰的丑闻刷新,感情出现第三者,所有现实的问题在毕业两年后集中袭击了两人的美好生活,不仅不平静,而且局面已出现无法收拾与逆转的趋势。
未经世事的感情是童话,而被现实困扰的感情是迷宫。
是时候重温二人世界,找回遗失的美好了。
天公作美,秋高气爽的周末,红色的枫叶为爬山的二人增添了很多动力。两人一边爬山一边回忆起大学时和同学们一起秋游的情形,大暑总是扮演逗比角色的那一个,查小茶总是感叹他的脑海中怎么会有那么多搞笑的段子,能缓解登山的辛劳。
“累死了,歇会!”查小茶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欲从背包里掏水喝。
“现在不能歇,歇了反而更累,这一段过去就好了,坚持一下!”许常搀扶起查小茶,拉着她的手继续走。
查小茶回想起大学时候也是这样,每次她坚持不下来的时候,许常总会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待她腰酸腿抖的瓶颈期过后,体内所有积存的汗水冲破每一个毛孔喷射出来,立马就有种酣畅淋漓的超脱感,这时候许常总会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可那滋味就像甘露一样美妙。
而此时,许常一如既往地牵着她的手,可她分明有点力不从心。
“好久不锻炼了,好累。”
“坚持一下,晚上回去给你按摩。”许常回头冲她笑,下午的阳光透过红色的枫叶斜射到许常的脸上,映出点点斑驳,那笑容很青涩,但很单纯、很阳光,仿佛生活就应该像太阳与枫叶一样,自然地接受着时光的交替与四季变换,毫无痛痒地继续着。
“我真的不行了,我需要缓缓。”查小茶有点懊恼地停了下来。每次都可以登顶,怎么这次就不行了?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看你心不在焉。”许常也觉得有点扫兴。
“也许最近太累了吧。”
“你和白松一起主持中秋晚会吗?”许常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什么意思?”查小茶感到火直往脑门窜,嗓门也提高了八度。
“你吼什么啊?我就问问不行吗?”许常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爬山赏景的兴致全无,查小茶和许常都有一种迷惑感。毕业后两人经常选择周末进行周边游,在长假和年假时去更远的地方旅行,虽然中途也会有磕磕绊绊,但总会被旅途中的美景与欣喜所化解,每次出游也都能尽兴而归,这次,遥遥望向山顶,已经爬了大半,可谁也没有兴致争取登顶俯瞰兴北市了。
摘下一片枫叶,那夹杂着几丝黄色的大红,在查小茶眼里早已美感尽失,反而像一口没全熟的西瓜一样令人反胃。
“往那边走走吧,坐着挡道。”查小茶径直向护栏边走去。
“别靠太近,注意安全!”许常抓住查小茶的双肩。
无论间隙有多深,身体的本能比心更真诚。
两人就这样在半山腰,看着满山红色的枫叶和深绿的松针,听着不远处潺潺而流的溪水声,查小茶提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对许常说:“毕业的前两年,我们每天无忧无虑,天天琢磨着去哪吃去哪完,现在想起来很快乐,我很怀念。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单纯的恋爱了,不仅仅是因为你妈的反对和白松的介入,更多的是我们自身的问题。”
许常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查小茶顿了顿,继续说:“没错,我是和白松一起主持中秋晚会,但和他搭档并不是我内心的意愿,其中有经理的意图、综合酒店营运的考量与从大局而出发的考虑。不瞒你,就在排练的第一天,他也说过一些暗示的表白,但我找借口走开了。只要我在世嘉,就有与他一起共事的机会,我无法控制他夹在私人感情,但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查小茶的坦白与坚定,令许常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感动,许常的眼眶有些湿润:“茶儿,其实那天在西餐厅门口,包括在医院,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伤了你的心,你还这么包容我,我其实心里很过意不去。知道吗?我爸走的早,我妈的强势令我至今性格都自卑,可我妈的溺爱又让我不成熟。我怕你因为我是个穷小子而离开我,那天见了白松,他是那么自信且坦诚,我更加自卑了。”
“我已经26岁了,你也26岁了。我珍惜这份感情,所以希望能征得你妈的同意,我们结婚,过踏踏实实的生活,每天的奋斗也有目标有意义。我每个月都会受到同学朋友们的结婚请柬或电话,你知道我附和笑容后,独自着急心酸的心情么?”查小茶不由得眼泪汪汪。
的确,一个26岁的男人还是属于大孩子序列,但一个26岁的女孩已经不年轻了,况且,女人在26到30岁这五年中,真是分分钟都想把自己嫁出去。而同龄的男人似乎压力就要小很多,他们还在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打算着,或工作,或玩,或还在惹父母生气。等待与自己同龄的毛头小子成熟的过程,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
“我懂了,茶儿,对不起,茶儿!看我表现吧!”许常无言以对,此时此刻再花哨的承诺也更显苍白,只能紧紧抱住查小茶。
手牵手下山,一路无言。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美景毫无眷恋。
许常提议住不远处的温泉酒店,但查小茶却执意要回市区。
“给我一次机会吧,咱们好好待一天。眼看后天就又要上班了。”许常苦苦哀求。
“那先吃饭吧。”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许常突然间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查小茶眼前一亮,原来许常把他带到了兴北市海拔最高酒店顶端的旋转餐厅。那是前几周计划内要过二人世界的地方,结果被许云帆的突袭而搅乱了。
“团购的名额都没了,多贵呀,算了吧。”查小茶嘟囔着。
“没事儿,又不是天天吃,老公请你。”许常明白查小茶有些被感动了,高兴地掏出了银行卡。
此时,独自在南方老家的许云帆也心烦意乱。前几天许常突然无厘头地说提出要结婚,虽然败在了自己和查小茶的父母的一个“不同意”上,但隔着千山万水,她觉得她的反对越来越无效,也越来越苍白。
她脑海中一遍遍重播着儿子打来电话,兴冲冲地恳请她同意自己和查小茶立即结婚,那兴奋劲儿像极了许卫国向她求婚成功后一蹦三尺高的憨傻。
那年不流行什么烛光晚餐外加九十九朵玫瑰的视觉盛宴,向她这种美女示好的人,大多都是送些擦脸油或者衣服之类的当时算是比较高档的东西,而能送得起手表或首饰的,那身份真是非富即贵了。
许卫国虽然身为干部,但父母也是普通工人,一切全靠自己奋斗。
得知许云帆偏爱荞麦皮枕头,于是让母亲用当下最流行的牡丹花布面做了一对儿,连夜骑个自行车去了许云帆的家,不敢上去,怕吃闭门羹,还是拜托邻居把许云帆请下来。
作为那个年代的干部,许卫国不懂单膝跪地,也说不出电影台词般的浪漫情话,也不顾形象地喘着粗气渗着汗水,诚恳地两只枕头递给许云帆,递过去才发觉让一姑娘一直端着俩枕头听完自己说话,也未免太沉了点。
于是又一把把枕头抓过来,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许云帆说:“我是个普通干部,但是工作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我是个普通公民,但做人清清白白真诚热心;我是个普通儿子,但尊敬长辈孝顺老人。”
许云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正常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希望我做个普通老公,一身缺点随你数落;我也希望我做个普通爸爸,那个,那个……”许卫国涨红了脸,说到最后明显忘词儿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反正生男生女都好,我特别喜欢孩子!”
许云帆羞红了脸,低下头笑了。
“笑什么?我说得不好吗?”许卫国很是着急:“荞麦皮枕头是我妈给你做的,我妈也很喜欢你!”
“没什么,谢谢你。我很喜欢。”许云帆再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你就是愿意嫁给我?”
许云帆抿着嘴,点了点头。
许卫国嗷一嗓子叫了起来,连蹦带跳,掩饰不住的兴奋,惊扰了寥寥无几的路人。
“都是傻小子啊,哪知道生活的苦,是一天一天挨啊!”回想到这里,许云帆不仅暗自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