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黄胸鹀灭绝了,我们锦州要负起怎样的历史责任?——@虎妞
近日巡护,在海滩上见到了大量的红腹滨鹬和大滨鹬,红嘴巨鸥与番石鹬也已经出现在海滩上,甚至我还见到了一群大概十多只遗鸥,这都是已经完成一年的繁殖,开始回迁的鸟了。我在想,它们回来了,黄胸鹀也快了。每年都是8月中旬,就可以在海边的稻田里找到它们的踪迹。这是一种很小的鸟,本来并不珍贵,却因为粤菜中的一道名菜,改变了它们的命运。
2002年到如今,短短十几年间,99%的黄胸鹀消失了。2017年12月5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官网宣布更新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其中,黄胸鹀(俗称“禾花雀”)的评级从“濒危”升为“极危”。这意味着什么呢?只需要做一个比较,我国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丹顶鹤,也仅仅是濒危评级而已。黄胸鹀已经到了随时有灭绝的危险的程度了。而使它濒临灭绝的,是人类的捕捉,它消失的地方,是我们的餐桌。
那道著名的粤菜,叫清蒸禾花雀,黄胸鹀是它的主要食材,为了继承所谓传统的饮食文化,各种说法在网络上传播,甚嚣尘上。尤其是禾花雀能壮阳的说法,更是得到食客们的一致认可。广东某些城市甚至举办了禾花雀美食节,年复一年。成千上万的禾花雀被端上餐桌,那里是它们的命运的终点,而锦州是它们走向餐桌的起点,锦州的阎家镇、大友经济开发区的稻田里,是捕捉黄胸鹀的主战场之一。
锦州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西临燕山,东靠大海,中间是一块不大的平原,并且物产丰富,尤其是盛产大米。稻田,是黄胸鹀最喜欢的觅食场所,稻田里生活的大量的鳞翅目昆虫,是它们的主食。黄胸鹀是一种小鸟,它们没有飘洋过海的能力,又不喜欢在山上栖息,所以只能沿着窄窄的辽西走廊迁徙,春天从这里北上去繁殖地,秋天通过这里返回越冬地越冬。迁徙季节的锦州,就成了黄胸鹀数量最多,密度最大的地区,也是捕捉黄胸鹀的最主要的地区。
每年4月份和8月中旬到10月初,是黄胸鹀路过锦州的时间,也是集中捕捉黄胸鹀的时间。黄胸鹀喜欢在稻田边的芦苇丛里隐藏,到稻田里去觅食,盗猎者就把捕捉黄胸鹀的网,下在稻田边的水沟里,网具比芦苇丛还低,非常隐蔽,不易发现。当黄胸鹀从芦苇丛飞向稻田,或者从稻田飞回芦苇丛的时候,就会被挂在这些网具上。在固定的时间,通常是清晨,下网的人就会来收鸟,他们将仍然活着的黄胸鹀收走,通过收鸟的人卖给催肥工厂催肥,然后卖到南方的餐馆,做成清蒸禾花雀端上餐桌。
作为志愿者,我已经连续两年参加了护飞巡护,拆网无数。不参加护飞拆网,你完全无法想像张网捕鸟的规模已经大到这个程度。我们一天的巡护,开车路程大致100多公里,拆掉的网能有1-2万米,如果从锦州开始首尾相接,能一直连接到凌海。从网上拆下来的被盗猎者放弃的已经死亡的黄胸鹀,我们一天能拆下来100多只。更有甚者,他们还使用了诱鸟机。用一个类似于小蜜蜂的机器,不断地播放从网络上下载黄胸鹀的叫声。他们把诱鸟机隐藏在网具的背后,以吸引黄胸鹀更多的挂网。使用的网具,是一种非常便宜的网具,用手一拉就坏,但是粘鸟却独具功效。当鸟挂在网具上不断挣扎的时候,这种网具的丝线,却会越缠越紧,直到把鸟儿紧紧地缠在网上,动弹不得。在捕鸟季节,我们走在农田里,面对这蔚为壮观的万米网海,实在是触目惊心。有的时候,作为一个人类,我感觉无言以对,甚至无地自容。
黄胸鹀是一种麻雀大小的鸟,曾经它非常的多,迁徙季节,成群的在稻田里飞翔。这情形如今已经见不到了,如果我们再继续想方设法的捕捉,它们就真的要灭绝了。如果黄胸鹀灭绝在我们的网下,灭绝在我们的餐桌上,我们中国人,甚至是我们锦州人,如何能承担这个历史责任呢?世界的历史会如何来记录我们?经过十余年的不断的捕捉,黄胸鹀消失在中国人的餐桌上,消失在锦州人的网具下。一个物种,一种大自然进化了上亿年才形成的一个美丽的精灵,消失在我们手里,消失在锦州,这实在是一个不可以接受的事实。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现在黄胸鹀还在,我们还能见到它们。再过一个多星期,它们就要从繁殖地,带着它们的爱人和孩子,回到锦州海边的稻田里,如果我们从现在开始保护它们,甚至都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是不再主动的去捕捉它们,那就还有救,黄胸鹀这样的小鸟,繁殖能力非常强,经过十几年的繁殖,甚至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它们就能恢复到它们过去的数量,这是我们锦州人的历史责任。
还有几天就到八月中旬了,黄胸鹀要回来了。我们锦州应该张开双臂去欢迎它们,不要用捕鸟网去迎接它们。
文字转自 @虎妞 锦州余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