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相守
当东方刚刚鱼肚白的时候，小菜店的老板，已经架着他的那辆宝马——三轮车，踏上征程了，北京的清晨从来不缺少早起的人。
今天，当他刚开到小区通往主街的那条胡同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平时总来买菜的高大妈。
“高大妈，怎么这么早啊？去锻炼身体啊？”
小区的后面紧挨着个公园，每天早上去晨练的人也着实不少。
他问的随意，但大妈却浑身的不自在，只怏怏的说了声“嗯！”
“这位大爷是你老头啊？总看你或者你家保姆来买菜，原来老两口这么恩爱啊，这么早一起锻炼。”菜店老板看到了旁边跟着的一位老爷子，也是没多想，顺口说了出来。
高大妈，突然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想解释什么却又没解释，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而旁边的大爷更是尴尬，哑声一笑，拽着大妈快走几步。
菜店老板的清晨，那可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候了，他着急去批发市场采买最新鲜的菜品，才能卖个好价钱，他狐疑的看了看那两个老人远去的背影，加快了速度。
“秀英，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你那个老头说啊？咱们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儿啊？”陪着高大妈的那个老爷子说着。
高大妈摇摇头，“老张，你别总和我说这些，你也看到了我家老头的情况了，他现在全瘫，除了会喘气，吃喝拉撒睡，样样都得人伺候着，虽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好久了，但我也不能这个时候扔下他呀，再说，你不也没和你家老李说嘛。”
“哎！那她不是身体不好嘛，前两年中风一次，现在一条腿还不好使呢，走路晃晃悠悠的，毕竟她也给我生了一儿一女，我们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能落井下石啊！唉！算了，咱俩看样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老张，你别这么说。咱俩因为喜欢评剧，认识了也这么多年了，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年轻的时候总和他吵吵闹闹的，要不是为了孩子们，也真的是早就散了，我年轻时候就喜欢评剧，就跟着你一起唱，他却不喜欢，这么多年了，也就你能帮我坚持着这个爱好，现在孩子们也大了，咱们也没什么正事儿干了，咱俩就这样一起唱戏不好么？”
“行啦，秀英，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下次哪儿还有演出，咱们还一起去好不好？”
两个老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了小区。
“老张，你看我也到地方了，早上六里桥那里总堵车，你回去也会时候不早了，昨天在河北演出也挺累了，你不用再送我了，快回去吧。”
“那好吧，秀英，我看着你进楼门吧，你进去了，我就马上走了。”
高大妈知道拗不过他，快走了几步，进了楼门，转身冲张老头挥了挥手，张老头这才转身，不再矫健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清晨的胡同口。
又一天清晨，当菜店老板拉着一车似乎还带着露水的新鲜菜品回来，正在卸货的时候，一辆120闪着焦急的灯光驶进了小区，菜店老板赶忙往屋里拽了拽本也没挡着路的菜筐，并好奇的伸头看救护车到底停在哪个楼门口。
救护车拐了个弯，在高大妈家的楼门口停了下来，不一会儿，高大妈从楼里冲了出来，她环顾四周，径直走向了菜店。
“小伙子！帮大妈个忙吧，你大爷他今天要去医院复查身体，孩子们都在北边上班，也没法来，救护车就来了一个医生和护士，都是女的，就司机一个男的，大爷不好弄上救护车啊，你来搭把手可以么？”
“行啊！没问题。”菜店老板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心里却想，“那老大爷前几天不还早起一起锻炼呢么，看那步伐，挺精神的呀，今天直接弄不上救护车了？生命真是无常啊。”
可等他到了高大妈的家，要伸手的时候，愣住了，这不是那天那个老头啊。
因为做生意的原因，菜店老板记人脸的功夫还是不差的，起码这个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绝对不是那天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呀，看他愣了，高大妈赶忙说“小伙子，快帮忙吧，其他的回头大妈和你说吧。”
几个人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把老头弄上救护车，看着救护车“哎哟，哎哟”的出了小区门，菜店老板才又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忙碌。
大概正午时候了，家家户户能开火的也都做上饭菜了，救护车又“哎哟，哎哟”着开回来了，路过菜店时候，高大妈又喊了一声“小伙子，不忙的话，还来帮个忙吧。”
菜店老板二话没说，又赶去帮忙了。又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把大爷挪到床上，看着救护车也撤了，正准备走，高大妈叫住了他。
“小伙子，大妈的情况让你见笑了。躺床上这个才是我老头，那天你看到的那个老头他不是，他姓张。
怎么说呢，大妈一辈子了，就爱唱个评剧，可年轻时候，忙工作，忙孩子，你大爷他呢，年轻时候就爱喝酒，喝了酒就和我吵，
说我唱戏不正经，其实不就是个爱好嘛，总吵总吵，我也就觉得自己不正经就不正经吧，就常跟着你看到的那个张老头，那时候还是小张呢，一起唱评剧。
老张呢，他媳妇老李也不喜欢他唱戏，总觉得没出息，也总和他闹，后来生了场病倒是不闹了，也懒的管我们了。
其实，大妈也没想怎么样，你大爷现在也这样了，我要是离开他了，他就彻底完了。
老张大爷那里呢，一方面呢是他老伴儿身体也不好，二呢，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折腾什么啊，孩子们都指不定怎么想的。
可我是真的想和他一起唱戏啊，一起唱到死都值了。你说，大妈这活一辈子了，总得图点啥吧？现在守着个只能喘气的人，吵个架都吵不起来，唉！”
菜店老板默默的听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是怎么安慰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
年轻的时候，有梦都去追，有爱就大胆说出来，即使走了弯路，只要你想，及时的调整方向，也还有步入正轨的时候，可人到暮年了呢？
无法追求的爱，摆脱不了的诸多羁绊，英雄老矣，美人迟暮，还好他们有一份坚持在，即使没有过爱情，也能用亲情守住彼此该有的责任。
在这份理想和爱情的天平上，我们无法分清谁对谁错，也无法追究谁会是最终的爱情胜利者，我们更无法给予一份祝福，唯有相守，不求回报的相守，才能为这一世情缘画上句号吧。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