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天亮请将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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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份工作,虽然是玩着泥巴卖着苦力,我依然很珍惜。

这是武汉郊区的一家砖厂,制作小红砖。我们五个人组成一个班,拖砖坯,码砖坯,三男两女。我,驼子,彪哥,一个村从小玩到大的伙计。两个女孩,是别个乡镇的,一个叫阿花,已经结婚,老公挖土方,一个姑娘叫易婕,与我们年龄相仿。

情节展开之前,有必要说说我们这五个人。

我言语不多,没什么亮点,自高考落榜后,更加沉默忧郁,少费笔墨,通过我的伙计就可以将我完全反映出来。驼子与彪哥,用家乡话说,就是昂头的参子鱼,哪儿热闹哪儿奔,非要扑腾起一些浪花。坏也不很坏,农村的娃,穿着裤衩逗着猪狗长大,总带些粗俗的痞气。

他们比我小,出来比我早,南下过广东,北去过河南。麻辣烫吃得嘴里吃泡,包子大葱吃得尝不出是啥味道。在武汉也是歇不住脚,东敲一榔头西打一棒槌,钱没挣到,稀奇古怪的经历倒是不少。

他们经常在我面前唾沫横飞,将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津津乐道。你戳一下我的头,他甩我两脚:浪子,亏大了呀,一味地死读书,大学又没考好。好好跟着我们,这社会太复杂了,我们罩着你。

这两个家伙凭着在外面混了几年,翅膀硬了,在我面前经常充大头佬。嘿嘿,转回去两年,两人在村里还不是我的小跟班,碰上针尖点的事,就火烧眉毛,抓耳挠腮,半天憋不出一个顺趟的屁来。

社会真的太复杂了,当年我是他们的军师,羽扇纶巾,潇洒绝伦,旌旗所指,无不鼓勇前行。如今,黄某沦落江湖,半调子墨水不能解渴,一箱子书本不能充饥,几十支秃笔不能作武器。

我还真不是铁打的,越想越伤心,眼泪已经快要在眼里成金豆形。我并不是跟自己死拧的人,转念一想,风水轮流转,河东河西总是缺不了人,男子汉大男人(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不想说丈夫两个字),弯弯曲曲莫当真。

阿花有三十好几了,我们都偷偷的跟她叫阿姨,精明干练。小孩在家里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两口子在这省吃俭用,将钱一分一分的攒,然后一叠一叠地往家里寄。因为与我们的年龄相差太大,我们一般很少与她说笑。

易婕与我们年纪差不多,当驼子和彪哥知道她也分在我们一组时,他俩差点笑岔了气,那种欢乐,就像举水暴涨的洪水,澎湃汹涌。两家伙中午把我邀上,到镇上的好客来酒家,点了猪头肉,辣子鸡,好好地奢侈了一回,以此为志。席间他们将领班大赞特赞,认为他就是月老,就是红娘,将这么漂亮的姑娘分在我们组,这明摆着就是成人之美。

他俩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得口水连成丝。

浪子,看哥俩的,不出三个月,她不成你驼弟妹就成你彪弟妹了。实在不行,我们让让,成全你,做我们的嫂子也可以,我们加把劲,攻克这个堡垒。

驼子说完,一大杯啤酒嗞溜一声,点滴不剩。彪哥双目炯炯有神,在一片辣椒堆里扒拉着鸡骨头,一边嗯嗯连声。

易婕,那自然是美人,美的让人惊艳。我们既为她愤愤不平,又暗自侥幸。感叹于她的娘老子生出这么个如珠似玉的姑娘,却不能捧在手心里,让她到这泥巴堆里,与这些阿姨为伍,犹如仙女沦落凡尘。同时,我们又为自己庆幸,将与这个美妙的姑娘在这荒凉的地方度过美好的人生。当然,我们多么希望这一度就是一生,管它几个人,有她在,喝凉水吃冷饭,也会温馨。

易婕有点冷,可能开始与我们还不太熟悉,她言语不多,总像有什么心事。只是偶尔与阿花谈谈,一见着我们男孩子经过,赶忙闭嘴。驼子有时比吃不着天鹅肉的癞蛤蟆还沮丧,彪哥则一副老成的样子,不急,不急,慢慢来,她就是一闷骚型的,只要你将她的心拔开一条缝,里面的火苗子会喷得你近不了身。

驼子呵呵笑了,盯着彪哥像看一个大人物似的,佩服得双手作揖,巴不得给他提鞋倒尿了。

驼子的目光像是探照灯,又晃荡到我脸上了。哎,浪子,感觉你们很般配呀,你寡言她少语,两个都装深沉,凑在一块儿,你一肚子坏水,她一腔热火,妙啊。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活泛开了,我才满满当当有一腔热火呢。

那精致的脸,那秀美的发,那袅娜的身段,那柔柔的话,一下子像画一样落在我眼前,哪一样都让我心乱如麻。

五个人,三男两女,这配置,明摆着。我们三个男孩自然是拉板车拖砖坯,秀着健美的身姿,黑汗长流,阳光下奔跑,大风里疾走,看弹跳似兔,听喘息如狗。她们两个就码砖坯,一左一右,婀娜的身子弯曲又直起,很有节奏。两双手在板车和砖坯上来回倒腾,灵活快捷,纹丝不乱,像翻飞的蝴蝶,吸引着我们的眼球。

驼子与彪哥将车子拉到那儿,就坐在车把子上,一双贼眼滴溜溜地盯着易婕看,眼睛随着她身子的起伏而起伏,头像鸡啄米,从不觉得累。每当这时,阿花就在一边吃吃地笑。易婕总是羞红着脸,将脸调向别处,手上一刻都不停。碰上这两个小色鬼,唉,真难为她了,我在远处恼怒地踢着石子,悠悠地叹着气。

嗨,我说浪子,女人有知性的美,有妩媚的美,有成熟的美,有纯情的美,我咋觉得易婕又妩媚又成熟还纯情兼带着知性呢。驼子一脸涎笑地望着我。咦,这小子有出息了,在外混了两年,长见识了。

我刚想夸他两句,他却将那张大嘴一下凑到我耳朵边,几乎将我耳朵吞下。嘿,你看看,易婕那胸前,太招人眼了,馋死人的。驼子嘴巴笑得快咧到耳根后,彪哥也在一旁傻笑,双眼泛着幽幽的光。

我操,我吐了口唾沫在手心,一掌劈在驼子心口,恨不得一下腌了他。

我再将板车停在码砖道时,我的心不可抑制地活泛了,眼睛追着易婕的身形起伏。说实话,她真的好看,裸露的肌肤嫩得快沁出水来,白得让太阳都失去光泽。她的丰满透着一股浓浓的成熟,随着她的动作,张扬得直逼人心。如果世间真有柳下惠,他可千万别到砖厂来打工,否则,一世英名绝对毁于一旦。说这话时,我的喉咙咕噜了一下,使劲咽了一口水。

我亦多情之少年,见着花也想嗅一下,见着云思念也会缠绵,见着美女也会动些邪念,你不要骂我骨头贱,你只需将“人不风流枉少年”念上一百遍,就会释然。

何况,还有一位女同学曾苦苦把我恋,我故作矜持不曾就范,但我心里早已起波澜。

阿花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又抿着嘴笑了。花阿姨最近特别爱笑,也许是这个月上的班多,拿的钱多,心里特别愉快罢。只是每次笑,总会意味深长地瞄一眼易婕,这种笑明显不是发自内心,有种越了界的感觉

易婕像接受到一种暗号,总会不自觉地脸红,她并没有别过脸去,甚至眼皮耷拉着总要装作不在意地扫我一眼,而我总会恰如其分地接住它,她的脸于是红得更酽一些。这时候,阿花的笑又会重复响起,比先前绵长一些,带着一种好事将来的意味,像早晨枝头的喜鹊,让人愉悦。

这一次,机器在检修,我们都聚在一起聊天,当然是在码砖的地方,因为有易婕在那儿。

驼子与彪哥拿着一块砖坯比划着,暗怀鬼胎。我坐在车把子上一言不发,阿花与易婕站在一边静静地看。

这两个家伙,就是一对活宝,响鼓棒槌,在哪儿闹腾到哪儿。不知怎么弄的,就将砖坯辦断了,驼子嚷嚷着,这一截(易婕)归我,老彪,你得那一截(易婕)。彪哥公鸭嗓也发声了,你得下一截(易婕),我得上一截(易婕)。

这两个衰家伙,两个淫荡家伙,我怎么与他们为伍,我恨不得一头撞在砖坯上,只可惜砖坯都是湿的,只怕我的头戳进泥里,不是碰死而是憋死。

易婕的脸一下子像蒙了一层红绸,有些恼怒,乞求的目光盯住了我。阿花的笑不适时宜地响起,拍着大胯,像一串爆竹,劈劈啪啪不停。

我义愤填膺,必须挺身而出,易婕那抹了姻脂一般的脸真好看。

你两个二流子,那么爱砖坯,你们一人一块将它啃下去啊。啃它个满嘴泥,撑不死你们,看你们还这样无聊不。

驼子两人的嘴立即像被封条贴住了,有些惶恐,有些错谔,随即又像什么捅开了聪明孔,一齐用手指掐着我,狂笑起来。

阿花开口了,什么上一截,下一截,你们都别想,这全是浪子的。阿花将那砖坯塞进我怀里,我像得了宝贝,下意识地将它抱紧,生怕它被那两个流子哥抢走。

易婕一下子低了头,快得将羞涩甩在脑后。另外三人的笑声像比赛般再次响起,响遏云霄,参差不齐。远处的人都朝这边望,带着远古人类的好奇。我傻愣愣地抱着砖坯,心里却溢着满满的甜蜜。

花阿姨真了不起,今年一定会挣好多钱带回去,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表达着对她的情意。

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不知哪个小子在板车后面一蹬,板车把子猛地一扬,我猝不及防,那铁把子竟一下磕在下巴上。我的下巴立即一阵火辣辣的生痛,那滋味比辣子鸡烈多了。

我痛得一下蹲在地上,手捂住下巴,有血从指缝渗出。两二货慌忙拢过来,一个扳过我的头,一个大声嚷道,糟啦,破相啦,我的哥哥,今后咋找媳妇。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让你幸灾乐祸,我拿起一块砖头胡乱砸过去。

看客放心,这是泥砖,砸不了脑震荡,伤不了两个挨过铁打受过棍抽的二愣子。其实,我也没什么,一点皮肉伤,痛一下子,像被水蛇咬一下,挺一挺,马上就可以丢在七八十里外。

花阿姨却大呼小叫,出血啦,出血啦,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唉,女人啊,为什么你的名字叫脆弱。

易婕听到动静,早抬起了头,看到我指缝的血,什么也没说,向厂门口的小店跑出。婀娜的身段,在薄薄的阳光中,非常夺目,两二货早丢下我不管不顾,盯着那背影痴痴呆呆。我朝远处一望,好多人长着脖子,像被谁提着,目光随那背影远去,那种渴求在脸上毫不掩饰。我已没了痛的感觉,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恨恨地想,你们的眼珠子怎么不掉下来,摔得碎碎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有些失落,女孩子怎么这样,见着一点点血竟吓成那样,一声不吭,跑得比兔子还急。我们还共事这么久,一丝同情心都没有,甚至我还对她生出那么稠的好感,我的眼睛太不辨事了。

我的心好痛,比下巴痛多了。

就在我的心痛得快要痉挛时,驼子的眼又直勾勾地盯着那边了,我丢掉伤痛,也朝那边望去。奇迹发生了,易婕又向我们奔来,不,准确地说,向我奔来,比刚才更急。这回,我的眼特别好使,因为面向我们,她跑得极美。

我不想啰嗦太多,两二流子的口水滴到我脚背上,吧嗒吧嗒响,他们毫无知觉。重色轻友,全无人性,我的鄙视像一口唾沫,重重地砸在地上。

易婕来了,来了,在我面前蹲下,仰头看我的下巴,我顺从得像只绵羊,昂起了头。她用纸巾细细地替我揩干血迹,掏出一只创可贴,贴在伤口处。吐气如兰,她的呼吸和幽幽的体香在我脸上拂来拂去,腾挪不息,媚惑得我浑身无力。

我定定地盯着她,呲牙咧嘴,装作痛得像要脱一层皮,她毫不躲避,脸上的关爱一览无遗。

她真美,我好幸福,二流子好嫉妒,花阿姨也善解人意,空气中全是甜蜜,连湿湿的砖坯也仿佛在喘息。

我靠,驼子一掌拍在车把子上,我也受伤啦,谁来替我包扎。彪哥更是以头触头,巴不得一头栽进干得冒火的土地里。

我大堰头垸怎么有这样两个颠肉,我一声大喝,两个爷们还不及一个女子,还在这里丑态百出。我又像一个老大,龙吟虎啸,易婕的关怀给了我太多的底气。

我与易婕相视一笑,全是默契。

此后的我,真的像老大,两个家伙在身后俯首贴耳,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或明或暗地将易婕叫做嫂夫人,我佯装恼怒却暗自得意。

我的下巴肿了一段时间,我没有丝毫的难过,甚至在没人的时候,我还使劲甩它两巴掌,不让它好起来。

因为易婕天天总要问一下,我那儿痛不痛。我总是一脸愁容,让我的痛像一个补丁,在她的眼里清晰而扎人。

我们的话多起来了,是彪哥说的,她的心有了一条缝,活泛了。我的心也缺了口,攒了二十年的情感像洪水一般,要咆哮了。

所幸,两哥们也很给力,退一步海阔天空,他们不仅退了,还使命将我往前推,经常将我与易婕推得面对面,逐渐心连心。花阿姨也是个乖阿姨,时常在易婕面前夸我如何好(帅是不必夸的,那是面上的事,有目共睹),如何细心,与驼子他们在一起,如何鹤立鸡群(这一点是易婕偷偷告诉我的,不敢让二愣子知道,否则他们会自不量力地去找阿花的老公拼命的,那可出大事了)。

我强烈地感受到我们这个集体的温暖,一次又一次地请他们吃饭,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们感受到我切切实实的快乐,一次又一次地将领班大赞特赞。

两二货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希望我永远快乐下去,甚至更多更密些,他们愿意快乐着我的快乐。

易婕其实挺爱说的,当然那仅限于与我呆在一块。她温婉随和,毫不张扬,再怎么暴烈的人在她面前也能平静。

在砖厂,在年青的男女之间,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容易互生好感。据驼子说,我与易婕是第9对相好的人,说这话时,他满脸的企盼,一支烟吞吞吐吐,迷蒙了一大块天。

我擂了他一拳,你小子,老没个正形,天天吊儿郎当,谁敢跟你,那还不吃了上餐没下餐。学学哥哥我,成熟稳重,莫诳语乱言,自然有美人多眼,将你喜欢。我将易婕往我这边一搂,要爱就爱得明目张胆,要恋就恋得简简单单。

易婕一下羞得头不是头,脸不是脸,若有若无的情绪在眉梢漫延,看不出是哀怨还是喜欢。

我什么都不管,我一心贪恋着眼前。

一天,易婕的精神很不好,好像浑身无力,驼子他们怎么开玩笑,她的兴致也起来不了。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也不说。花阿姨又在一旁吃吃地笑,这个阿姨怪不得总不显老,原来一直有这个好习惯。我问她为什么笑,阿姨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唉,小屁孩,什么也不懂,女人总会有那么几天呀。我正一头雾水时,阿姨大声说,来了,易婕有些气恼地瞪了她一眼,我恍然大悟。

我让她去休息,她不肯,说免得影响产量,拖大家的后腿,到时候大家的工钱都少了。唉,这么难受了,还想着大家的工钱,傻丫头。我有些恼火,强制要她去休息,她倔得出乎意料,就不听我的。

最后,她码一会儿,我也码一会儿,让她轮着休息一下。我很心疼,却不知怎么安慰她,也很高兴,因为从她眼里我看出了她的感激。

日子一天天过去,通过点点滴滴的生活,我们的交往越来越深,越来越依恋,越来越想霸占彼此的时间和空间。

她是我生活中的盐,没有她,无滋无味,我是她生命中的天,少了我,全是黑暗。我们就这样珍惜着每一个日子,我们又那样挥霍着每一个日子。驼子彪哥全是一些点缀,花阿姨只是一点陪衬,有他们在,我们过得舒坦,没他们在,我们过得缠绵。

快乐的日子像天边的小鸟,总是哧溜一声就走远。

易婕跟我说家里有些事,要回去几天,让我莫挂念,她很快就会回来。

不挂念是假的,不管多少天,可她这一走,竟十好几天,让我的挂念像挂在天上,上不上下不下,忐忑难安。我焦躁得嘴里起泡,心里窝火,白天无神,夜里不眠。我见着花阿姨傻笑,见着两愣子想骂娘,见着板车横竖不顺眼。

我度日如年,快要疯了。我不管他们三人好不好搭成班组,直接开溜,跑到易婕村里去了。莫怪我,重色轻友,他们早已有之。

当听说我找易婕,人们看我像看怪物似的,将我瞄了又瞄,瞧了又瞧,我无心理会。到她家门口时,门上一把大锁,我就坐在那儿,不吃不喝,耐心地等。后来有好心人告诉我,不用等了,易婕一时半会回不了,她去离婚了,父母也陪着去了。

离婚,我一下懵了,什么玩意,易婕去离婚。我年纪轻轻,这个词竟与我扯上了,与易婕扯上了,真是开天大的玩笑。

我拦住那个人,想要问明白些,那人只是说,易婕是个好女孩,也是个苦命的女孩,这一次不知能不能脱离苦海。她是真的去离婚的,不知能不能一次了断。再想问什么,那人眼圈红了,不想说什么了,让我走。

真的是离婚,她骗我骗得好苦,我使劲朝大门踹了几脚,掉头就走,我的泪已成串落下。为什么我的真心换来的却是无心,为什么我的深情换来的是薄情,为什么我的真诚换来的是欺骗,为什么我守着一个虚伪的人寄托终生,我傻得无肝无脾,我蠢得无心无肺,我十足的混。

这里风景如画,在我眼里全是丑陋,这里民风淳朴,在我心里犹如禽兽。

回到砖厂,我像被人剥了皮抽了筋,整个人就一具空壳,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精神,没有了灵魂。谁都知道我被一个结了婚的女人骗了,谁都对我充满同情。而我看到的只是嘲笑与鄙夷,仿佛任何人都在对我说我是一个大白痴,也亏我读了高中,连三岁的娃儿都不如,只知贪恋美色,却不知美人如蛇蝎。

那几天驼子彪哥都不敢对我调笑,花阿姨也噤若寒蝉,空气沉闷得随时要爆炸。

人只有吃过苦,受过累,上过当才会成长,才会领悟,没有谁的人生不跌跌撞撞。慢慢地,我想通了,我这是何苦,自己糟践自己还糟践朋友,想要给谁看呢。别人早已无影无踪,我却还在这里要死要活,这才真是太白痴。

我的路还长,还要一直走,我还有人爱着呢。我心中豁然开朗,跟高中同学写了封信,接受她的追求。同学其实很不错,心地善良,开朗活泼,我与她知根知底,她对我一往情深。我真浑,视珠玉如草芥,捧垃圾作珍宝,我是车把子磕晕了头,将聪明孔短了路。

我的日子又单纯起来,与驼子他们和好如初,每天打打闹闹,又像回到了从前。

砖厂本来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有高中文凭,早就想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同学,也就是我女友一直在深圳,自从我们确定关系后,天天蜜语甜言地哄我去,我也正有此意,有快乐要两人一起分享嘛。

我决定明天去深圳,我们又在好客来点了猪头肉辣子鸡,哥三个好好搓一顿。驼子彪哥一边给我灌酒,一边吵吵嚷嚷,如果我发达了,一定带他们去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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