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丨区分表征与实在
了解了牵涉性疼痛,大家可能有一个问题:如果我连自己都不值得相信,我该相信什么?
有一个词叫“自欺欺人”,欺骗别人的事情自己知道,但是欺骗自己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是不知道的。所谓“自欺”,就是你自己的生理和心理产生了一些反应,给你造成了确切的症状和证据,让你坚定不移地相信。
可以说,我们的身体是一个幻觉专家,当你把思路聚焦在幻觉这件事情上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在时时刻刻地给你制造幻觉。
1、幻肢疼痛
还有另外一种医学上也很普遍的现象叫作“幻肢疼痛”,早在三四百年前,尽管那时候的技术水平还没办法进行解释,但西方医学已经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很深入的探讨。
在古代战争中,经常有缺胳膊断腿的事情发生,那个时候的人注意到了一个现象:那些失掉了胳膊或者腿的人,他们会产生一种非常真切的幻觉,感觉失去的腿或者手臂还一直存在着。比如失掉了一只手臂的人会觉得,他的那只手臂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疼痛感——主体都没有了,感觉还存在,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据统计,有80%的人仍然感受到已经截掉了的肢体的存在。这种存在感还有不同的程度和等级,有的会感受到暖和或者寒冷,有的会感受到轻微的不适,有50%的人会感受到疼痛。
“幻肢疼痛”其实是个很常见的现象,它的背后,蕴含着一个哲学问题:什么叫真实?
用《黑客帝国》里莫非斯船长的话说就是:“什么是真实?你如何定义真实?如果你谈的是你所感知的,你嗅到的、你尝到的、你看见的,那么真实仅仅是你的大脑处理而产生的各种电子信号。”
既然是电子信号,就一定有噪音,在有些情况下,噪音是高于信号的。也就是说,我们身体的信噪比有时候是很低的,当它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就会产生强烈的幻觉。
2、表征和实在
大脑对身体的所有感觉就是一个信息的处理,它只能处理各种各样的信息,而不知道实际发生的状况。
哲学上,把这两个东西分别称作“表征”和“实在”。
手臂是实在,手臂的疼痛感是表征。我们只能感受到表征,不能感受到实在。不管是在这个手臂存在的时候,还是不存在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都是表征。
而这个手臂不存在以后,相关的传导系统还部分地存在着,它由于某种我们不理解的机制,仍然在发生着各种生物电反应——也就是说,这一段的信息系统仍然存在,并且又跟其他感官的信息传递系统纠结在一起,继续向我们的大脑传输各种各样的信号,以至于让我们官僚主义的大脑仍然认为那个东西还存在。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产生幻肢疼痛的原因。
说到这里,大家会不会在认知上有一个小小的震动?
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感受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实际上,我们和实实在在的世界之间还隔着一种东西,我们生来这个隔着的东西就存在,所以我们就以为它不存在了。
就像我们生下来就呼吸空气,以至于我们往往感受不到空气了。这个东西就是“表征”,它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跟它实在的样子是很不一样的,在中间传递的过程中也会出现种种的差错。
由于我们都不知道“表征”这个传令兵的存在,也就根本不会意识到这里会有什么差错——幻觉就是这样炼成的。
它炉火纯青,以至于它虽然存在着,但我们意识不到。
3、物是人非的变化
跟大家分享这些的时候,我想起了我自己的一个感觉:
之前我已经好多年没回老家了,有一年我回去,当我走到村子前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震惊的感觉——我们那个村子怎么那么小啊!在小时候,我感觉那个村子是很大的,怎么会一下子变小了呢?
而且,回到老家以后,我发现小时候看到的那些叔叔阿姨,在我印象当中都是个子很高的人,怎么看上去那么矮了呢?当然,从客观上来说,他们年纪大了,身高会萎缩一点,但是也不至于产生这么大的偏差,显得那么矮吧?
其实这件事的原因也很简单:我的感知系统发生了变化。
我小时候感受的那个村子、打交道的那些大人,跟今天我看到的这个村子和那些大人并没有改变,是我的感知方式悄悄发生了改变。
那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震惊呢?是因为我还一直以为“我还是我”。实际上,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所以,我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在我面前,就会产生一种“好像是同一个东西在我面前,呈现的却是不一样的样态”。
我之所以觉得他们个子高,是因为原来我很矮,而今天我的个子变高了,我的腿变长了,过去的村子是我全部的世界,现在村子那样大的地方,只是我世界里的一个非常小的点了。我第一次去离我们村最近的那个小镇的时候,觉得好远好远,现在想起来,距离其实只有3里地,也就是1500米,我有时候一着急走到地铁口,也不过就是1500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