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迎春花谢了又开时,便是又一个春天了。
不知为何敲下这被无数人写过又写的题目,却又是常写常新的了。说也奇怪,我们生活在这相同的又不同的世间,经历着相同又不同的事情,也便有相同又不同的青春了。蒋方舟曾写到,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想来我亦是未曾经历过什么沧桑世事了。却仍要偏扭的粗描一下我的青春。
16岁,高一,我在这个本应恣肆生长的年纪里显得有些平庸。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平庸中尚且有一丝快乐时时围绕着我。陡然增大的课业压力,和一个16岁孩子理解的未来,如同两条线,紧紧缠绕包裹着敏感脆弱的心灵。不太愿意表达自己,也偶尔会歆羡的窥探他人多姿多彩的日子。他们会疯笑,怒号,在雨天,他们兴奋的手舞足蹈,在雨中奔跑,哼着小曲儿,踩着雨水。在临近考试的日子,他们咆哮,使出最大的力气唱喜欢的歌,他们说,这样真的很快乐。我从不怀疑它的真实性,只是,大概这种日子是我可遇而不可求的了罢。
那份自我保护的欲望素来超越活出自我的渴望,我阻止不了。于是更偏爱靠墙角的位置,抑或靠窗,要么有一个安稳的角落,要么有一个极佳的视野。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安放。
于是渐渐喜欢上一个人做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深夜打开日记本记下属于自己的故事。一个人的视野,真的挺美,不信,你挑一个晴好的下午,去看那夕阳西下,绚烂如花。不惊扰的美,真的别有韵致
但有一点,我得承认,好多事不是想如何便真的如何,起码于我如是。我异常钟情独处的时光,可我不得不和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做着妥协。我躲闪的看着对方亲切的交谈,我做着并不擅长的社交,我应付每天必要的和他人共处的时光。
直到他闯入我的视野。命运总是那么不谋而合,或许谁的16岁都会有那么可爱的一段儿经历吧。
那是一次正常不过的调位,顺带提一下,我们班主任是典型的理科男,教物理课,戴一副半边儿眼镜,说起话来带着理科男特有的不徐不疾的语气。每次模考过后,老班都要重新进行座位洗牌。这意味着将成绩,身高,平时表现等等一系列指标按照比例进行分数考核,然后按照考量分数重新自己挑选位子。如此复杂缜密的选位,大概就是天赐的幸运了吧。
我的同位是个可爱的,大大咧咧的,又有些嗲嗲的女孩子。她后面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因为第一次模考,开学不久的缘故,加之我对于外界的漠然,对于新的左邻右舍并不熟识。可同位不是,刚刚调过位子,就跟后面的男孩子打的热火朝天,我和那个男孩子的同桌二人呆呆的望着他俩,腼腆的笑了,貌似,我们都拙于劝架。他笑起来,淡淡的,浅浅的,却自然干净。
后来的日子里,在同位的影响下,我和左邻右舍倒也处的颇为融洽,和他也有些熟识。他是那种掉进人堆找不见的男孩子,头发带着微微的天生自来卷儿,五官不十分精致倒也秀气,说起话温温吞吞的,成绩算得不错,尤其理科,我的弱科。
我时常问题,但不是问老师,我不喜欢压迫感,尽管可能我或许狭隘偏执的理解了它。这时他便是极好的选择了,地理位置优越,加之他讲解颇为细致,慢慢地,我也竟萌发出一点点学习弱科的冲动。好感一点点上升,我称他“师父”,他也偶尔应着,唤我“徒儿”,他偶尔也称我师父,大概因着我对于英语或者语文当面的一点热爱,这点,他是不及我的,我也竟受之无愧。
大多时,我们的交流是依靠纸条的,自习课穿来穿去的纸条上面爬满了密密的字迹。空暇时,我最大的快乐是翻字典,那种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文字总是以各种新颖的呈现吸引着我。可他偏偏是不备字典的,又好借我字典,借的多了,就交由他保管。每次想要翻字典,都要向他要,看着我白白的字典被他翻得黑乎乎,每次都有臭骂一顿的冲动,但想想,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
学生时代辅以蠢蠢萌生的冲动,大概本来就是荒唐可爱的事情吧。后来,又一次调开了位子,他选了一个离我很远的第一排的位子,而我,依旧在中间。会自觉不自觉的往那个方向撇几眼,不由得红到耳根,我们依旧保持如往日的亲密的联系。只不过,那纸条传的更费周折了。我时常开着他的玩笑,说他和另一个女生如何如何,他总是温柔又面红耳赤的推开这个话题。我以为,我们是好哥们儿。
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当然这个决定要在高一放假前落实下去。苦苦挣扎,我陷入绝望的拼命挣扎。我对于文科略自信一点,但多数人对于文科有着不可抹杀的偏见,我对于理科,是他帮我竖起来的一点点自信。更为隐秘的一个理由,如若我选了文,将分出去,见面就难了,而且不自然。我以为最终屈服于众人的偏见,郑重其事的原则了理科,但是后来,我又哭着改回了文。
再开学,17,高二,我们甚至楼层都不在一起,那份淡淡的悲伤悄悄晕开,我又将他悄悄隐藏。为了一个人,我默默写了无数张明信片,送到老同学手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回赠了一张,我收到仅有的一张回赠。像是乐疯了一样的撒了欢儿的去操场疯跑,尽管那明信片不是特意准备的,何妨,我甚至可以脑补收到明信片他焦急的随意找一张忙着回赠的场景,也是蛮有意思的画面了。
我常常以找同位玩的借口跑去楼上的教室,哪怕偷偷瞄一眼他也心满意足,毕竟,我是不愿活在舆论里的人。
跑操是例行项目,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的五班后面,有一个每天看到他就笑的傻傻的六班的女孩子。同学问我,你每天跑操怎么这么开心,我说,因为我在数师父啊,我有四个师父,数齐了,我当然就开心了。然而,四个师夫三个女生啊,我没有告诉他们。就这样保留一个不能为秘密的秘密。
刚刚认识时,他还是个瘦弱的男孩子,一个暑假过后,竟然变成了圆润的大胖子,肥嘟嘟的,脸都鼓起来了。
不知不觉,便熬到了高三,那年,18岁。升学压力悄然上升,晚自习结束大家会宿舍的时间一点点往后拉长。复习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托着腮,想起他,仿佛他对我笑。
我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那段时间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总是能碰见他,相视一笑,然后在那样的一段时光有他静静陪我走那一段夜路,很踏实。偶然交谈几句,说说见到的听到的故事,也是淡淡的,不打扰夜的宁静。
这光景白天是不可以的,白日的节奏是抓狂的快快快,路上见了,总会远远的喊一声师父,他笑着应了,转眼就消失不见。
高三终究是场华丽的宴席,曲终,人也就四散开来。青春,终究是要散场的。那一次,我没有以同学的名义,和全班来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不在我们班呀。
你可知等待一朵昙花的情状。那个温柔的夜,我默默守候它,只为它一点点张开含羞的花蕊,尽情开放,而后,它便低调的一点点收敛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又确乎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