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经·谏诤章第十五》之一
【原文】 曾子曰:“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白话】曾子说:“像慈爱、恭敬、安亲、扬名这些孝道,已经听过了您的教诲,我想再冒昧地问一下,做儿子的一味遵从父亲的命令,就可称得上是孝顺了吗?”
【思考之一】曾子的“敢问”二字表明什么?
“敢问”就是“我很冒昧地、诚惶诚恐地问”。曾子向孔子提问,自始至终用“敢问”两字,这个“敢”字,既可以看出曾子对老师一直是非常恭敬的;也将曾子的孝子之心展现无余。同时,他的问题又非常明确。不是曾子怀疑老师所传言教的正确性,而是当他有疑惑不解的时候,向自己的老师启白,会提出自己的所思所疑,希望得到孔子更进一步的教诫,但态度非常恭顺。这样的疑问,是在对问题深入思考基础上的一种“疑”,正如禅宗祖师所说的“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也可以说曾子与孔子师弟间的对话和问答,本身就是在展示“谏诤”的内涵,
另外,曾子的发问,其实也是代我们而问,这有更深一层的意义。我们在看经典,听圣人言教的时候,很多时候着在文字上,死在言下。不知道圣人要表达的真实的意趣和见解是什么,特别是与这个意趣和见解完全相违的我们内心的错误现行是什么。如果藏匿在我们身心中的错误见解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圣人的见解所破除,那么我们读圣贤书,只是为了读而读,不能去践行,就会失去意义。不难发现,历史上的很多祖师在著作中,或借弟子发问,或自问自答,以辨析我们内心中错误的东西。所以,曾子的发问,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发现错误见解和错误现行而问。
【思考之二】这一章最打动我的一句话是什么?
曾子用“敢问”的口气问老师:“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难道儿子只是听从父母的命令,就算是孝了吗?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父亲做错了,也要我无条件去服从吗?
曾子的这一问,举重若轻,却如雷鸣般,惊世骇俗,可谓是千年一问!因为曾子的问题到了现代还在敲打着我们的灵魂,现代人还在争论不休。自古至今,很多人把“孝”的内涵,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简单地理解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到了近现代,更有不少人将古圣先贤讲的“孝”斥责为“愚孝”“愚忠”。这不是圣人之错,而正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由于对“孝”不能正确理解,不能领纳在内心而导致,是我们这些后人领会错了,说错了,行错了,才有人把我们传统文化中最重要的概念“孝”,视为糟粕,觉得我们是在背负沉重的文化包袱。例如有人对古代二十四孝中的某些故事,片面领会,颇有微词,视为愚孝的典型。甚至有人对舜的“至孝”,也不能理解,疑问重重,为什么舜的父亲、继母、弟弟,对舜如此凶蛮,乃至多次要置他于死地,而舜却丝毫不反抗,依然孝悌如故?后人要么把这些故事看作是神话,要么视之为愚孝。
这些问题的产生,其实本身就反映了在我们身上有对圣人的不恭敬、不孝顺的习气。当我们有疑问的时候,我们首先怀疑的不是自己的见解,而是圣人的见解。扪心自问,答案自知。如果首先怀疑圣人的见解,说明我们不孝,而且这个不孝已成习气,不用思考,任运而起。所以,我们容易犯错,离圣贤的心越来越远。如果首先怀疑自己的见解,去胜解作意圣人的见解,那我们就有进一步探究圣人密意的机会。虽然如此,如果我们对圣人的教诫不理解、不清楚,要不要去思考呢?要不要向有经验的人请问呢?进一步要切磋讨论呢?还是反正圣人的见解肯定是对的,我们照着做就是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曾子在这里为我们树立了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