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端午节了。四个月没落雨星星。天上看不见一丝丝云彩。太阳仍毒辣辣地炙烤着黄土山。山峁上闪烁着火焰子。河湾里的水干了,龟裂的河床上渴死了一只公蛤蟆,和一只母蛤蟆。路上浮起一层厚厚的烫土,。树上的叶子卷起来了,风一吹,“沙沙”响着脱落下来。荒野、路畔、埂子上的青草一满变成焦黄的颜色,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片片形状不规则的庄稼地杂乱无章地悬挂在斜坡上接受着日头的曝晒,刨到底也不见半点墒。小麦只长了一拃长。就出了穗。豌豆缆了花,胡麻只结了一个小小的空心婆头,洋芋籽还没发芽就被晒成了薯干。一直到了种苦荞和燕麦的最后时刻,竟也没有下一滴雨!那一年,夏秋绝收!
此时此刻,路家庄进入大饥荒。
屋里已经找不到一粒粮食。面柜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去翻洋芋地寻干洋芋籽。去翻豌豆地,找鼠仓。去剜草根,啃树皮,甚至去吃土。大个子李有仁饿得心口疼肚子疼,就好像有无数条饥虫咬噬着他的胃和肠子,疼得直冒汗。他的肠子里完全没有了一点东西,他喝了一气凉水,肠子立刻充满了空气,肚子鼓得象气球。放了一阵了“连珠炮”,他的肠子又一下子秕成了一根细细的皮条,连同他的肚皮贴又到了脊梁骨。他终于找到了一坨屎,舔了舔,就不顾一切地吞咽下去。但这于李有仁的食量来说还不够塞牙缝呢。饥饿仍在继续折磨着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到了后半夜,他再忍不住了,他用手推了推睡在身旁的老婆,哀求道:“兔兔妈,我饿得很,咱把兔兔煮下吃了吧,若是饿不死了咱再生……”此言一出,惹得老婆连哭带骂了半晚上:“你说啥?你要吃娃娃呢?李有仁,你这狼心狗肺的鬼子,你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