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武陵微
青黄不接的二月,等茶来。
红茶喝了一冬,已十分烦腻,陈皮普洱相见两生厌,铁观音年来只在夏季冷泡,这阵子只喝着正月里从海南带回的白沙绿,在当地尝着还有一份清新,带回北方就只是青涩的滋味,只是拿它抵挡一阵等茶来的日子罢了。
而这份对新茶的期待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给茉莉花茶的。
茉莉花茶其实在当下并不被看好,北方茶市深受南方影响,各路茶人言必金骏眉、大红袍、生普熟普,老白茶。茉莉花茶在他们眼里仿佛就不是茶似的。的确,说到茉莉花茶,在很多人的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茉莉花。常年喝普洱的某人,某日突然问我你整天喝的茉莉花茶里怎么没有茉莉花?被北方茶人嫌弃的茉莉花茶,前生叫香片。制茶须七窨七提,就是利用茶叶吸味、鲜花吐香的道理,将半开的茉莉花放在茶胚中,吸完香后再把干花拣净,反复七次。干花越少越好,窨制的次数越多越贵,上市也就越晚。因为市场小,制茶者为了降低成本,或减少窨提的次数,或混进兰花进行窨制。香高而闷,不仅少了茉莉花茶的清雅灵动,也多了喝起来的生涩,更因此留下品质低劣的印象。
但并不是说所有的茉莉花茶都没有花,产于四川峨眉山的“碧潭飘雪”的“雪”’就是花。碧潭飘雪采花时间在晴日午后,挑雪白晶莹、含苞待放的花蕾,赶在开放前择花,使茶叶趁鲜抢香,再以手工精心窨制。茶芽因出云雾山,摄天地气,得个中三味;花因人工手择,洁嫩如雪,自在清芬。发水冲泡,见汤色澄碧,仿佛幽潭,乳花飘忽,浮悬水空,似碧潭飘雪。轻呷细品,有绿茶清香味,也得茉莉花魂,齿舌留香。可是问题就在于,太香、太美有时却觉得少了茶抱朴见素的底蕴。
我这样喜爱茉莉花茶都与父亲有关。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有一只小小的颈枕,是母亲用父亲喝完的茉莉花茶的茶底配上决明子做的,以至于父母的房间常年氤氲着一种似有似无的茶香。上大学的某个暑假和父母在四川走了快一个月,因为之前父亲经常到成都出差,那时便是我们的导游,领着我们每日徜徉于山水古迹茶馆饭馆之间。在成都时和整日无事的成都人一样,懒洋洋的往茶馆一摊。当地人喝的最多是三花,那是一种最普通的茉莉花茶,香高,耐泡。从成都到灌县到青城山都是用一种看起来非常瓷实的青花盖碗来泡,盖子往茶托上一插,自有茶博士拎着各式铜壶加水,水汽蒸腾,茶香四溢。当地人在茶馆里摆龙门阵,甚至打麻将,一坐一整天。
这份安逸自得,此后二十年再难企及。父亲离开我们已有八年,此后喝过四川最顶级的碧潭飘雪也走过世上许多美丽的地方,可是再也无复当日在成都街头喝着最普通的三花的闲散自在。
写在明前,等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