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遗书
请姆妈得知不孝女的死讯之后,不要为我伤悲。我不过是去与苏元会面,一切都会安好。
记得姆妈您说过,苏元与我,上辈子应当也是有一世情缘的。
他是孤儿,七岁时寻亲流落此地,被姆妈好心收留。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连小孩子之间的吵闹都没有过。姆妈您也总是高兴地说,仿佛拥有了两个儿女。
我与苏元最快乐的时光便是赶在每年的惊蛰,姆妈去小花园探望花花草草可曾遭受虫害之时,跟着姆妈前去,往往捉回几只七星瓢虫放进纱织的小手袋里拿回去把玩。春雷一响,您便拿出糖制的果子来,我与苏元则边吃边玩家家酒。
“月儿!你当唤苏元一声哥哥!”
我到现在还记得您当时说这话时的笑脸。明明装作苛责,却情不自禁地笑意盈盈起来。一头乌丝绾起的发髻上落着一支珠花。珠花也在笑。
“都多大啦!总还这样没大没小!”
“苏元何时是我哥哥?我们既无血缘之亲,我只管苏元,苏元的叫便好。苏元说了,这瓢虫便作聘礼,日后我们是要做夫妻的!”我当时不甘地撇撇嘴回应,“上次我都听见姆妈你说什么了。您以为我睡着了,实则不然。您说我是苏元像是上辈子的姻缘,我都听见了!”
“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大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再说了,这几只瓢虫就把你收买了?真是白养了你!”您又恼又笑,转身上了楼。即使人到中年,一身暗紫的旗袍,还是衬的姆妈知性迷人。
只是不幸,父亲早逝,家业败落。
“谁说我只给几只瓢虫了!月儿若是嫁了我,我自当不会亏待她!”苏元赶紧朝着您的背影大声叫道。我则心里暗笑,隐约看见您在楼梯拐角用手绢掩住了笑盈盈的弯唇。
从什么时候这一切变了呢?
那是今年重阳节前后,为了想法子庆祝我十九岁的生辰,苏元前去北平,为了带给我一把手工琴,一路颠簸,回来便染了恶疾。姆妈与我日夜轮流照看,苏元渐渐有些起色,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却也病倒在床。而就在我醒来的那个早上,一切都变了。
姆妈,月儿至死都不明白,为何您突然反悔,不肯我与苏元结为夫妻!
苏元知晓后心理遭受重创,在那不久便病逝了,他临死前曾说,无论如何都会与我相伴到老。
他没有食言。自过了头七之后的这两月多以来,苏元日日在我身边,还写了婚书予我。只可惜阴阳相隔,难被世俗相容。
既然人间不许共白头,我便求苏元助我,与他做一对鬼夫妻。
姆妈,保重。
不孝女殷月敬上。
“看上去,倒的确是封真切的遗书。不过——”
警署的张小乔看着这张纸上娟秀的字迹,读着读着,就觉得背后阴测测的,瘆人。
“不过什么。”高胤随口答道。他是张小乔的顶头上司,警署的署长。临近除夕,大部分人都提前回家探亲,今年轮到他和张小乔留任值班。前前后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之后,他若有所思。死亡现场保存还算完好,房间里的物品摆件都还未曾动过,没有搏斗的痕迹。
加上遗书,的确像是自杀。
“不过这遗书说,死去的苏元一直在死者身边两月多。有点瘆的慌。”张小乔撇撇嘴,“也可能死者有妄想症,说不准。”
“报案的人怎么说?”
“报案的人是死者的邻居。说是夜里看到死者的灯亮着,自家煮了元宵,就想端过来给独居的死者。结果在房间里发现她......已经死了。”
高胤看着地上打翻的元宵和破碎的瓷汤碗,点点头:“照这么说,自杀的话,通知家属就好,为何要报案呢?”
“她说,说.......”张小乔咽了咽口水,“她看到了两个人影。”
2、 疑云
尸体已经送往法医处验尸,高胤看着现场拍的几张照片。灰蒙蒙的几张黑白照,死者安详的侧躺,除了嘴角溢出些血污之外,没有别的伤处。一身素色旗袍,妆容精致,十分美艳。
问那邻居才知,死者是殷家的大小姐,父亲早逝,家业败落,才随母亲搬至此处居住。死者原有个哥哥,是十几年前收养的孩子,两月前病逝。早些日子死者的母亲去了乡下探亲,赶回来已经晚了。据说看到遗书后哭了一宿,到现在还神思恍惚无半句言语。
“署长,验尸报告拿过来了。”
张小乔拿着一沓纸页递了过来。上面赫然一行加粗黑字:大量吞食鸦片。
“明明就是自杀。”张小乔垂头丧气。
高胤看了看,又看了看照片,皱起了眉头。
“那个邻居呢?”
“录完笔录就回家去了。”
“走,再去看看。”
高胤起身便急匆匆往外走,张小乔瞪着眼睛有些不情愿,嘟囔了两句跟了上去。
下午两点钟,一辆旧牌的老爷车缓缓停靠在殷家门口的路边,两个身穿黑白色警服的人走了下来。这里虽比不上名家大院,但是两层小楼,倒也雅致。这所房子与其他房子,离的稍远,旁边只有一所风格相似的房子毗邻。高胤径直走向旁边那所房子,叩了叩门。
“我是警署的高胤,想再了解些情况,烦请开门。”
“吱嘎——”
大门打开,一个身穿暗绿色缎子旗袍,棕色毛披肩的女人探出了头,头发用发膏抹得油亮,发髻一丝不苟。
她小心地看了两眼,便轻声道:“请进。”
堂厅里,那女人请高胤张小乔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倒了两杯茶水端放茶几只上,便愔愔在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今日,署长欲问何事?”女人神色略有紧张。
“太太不用担心,只是简单了解。”高胤笑笑,“殷家搬来这里有多久了?”
“这我可不知。”女人答,“我嫁到这里不过小五年。不过听我家先生讲,殷家十年前就在这里了。说是因为殷家老爷早逝,家业无人看管,破产了。殷家太太带着儿女才住到了这里。”
“您与殷家很交好吗?”
“算不得交好。但毕竟是邻居,平日总有互相照应的地方。”
“是您报的案对吧?当时看到什么了?能再说说吗?”
高胤此语一出,那女人神色立刻变了,脸瞬间苍白了几分,眼里含着几分不安。
“说出来你真的肯信我?当晚我煮了元宵,院子里看着殷月的房间灯还亮着,两个人影在窗前忽明忽暗的。我道是殷太太回来了,就想着端些元宵过去。大门也没锁,我就上了楼,进了殷月的房间。看她躺着我左右想着她是睡着了?这大冬天的,着凉可怎么得了?殷月与我很投缘,我早待她如小姐妹一般。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嘴角有血!一探鼻息,都没气儿了!”
女人说完抽出手绢捂住了脸,抽泣起来。
“你怎么不觉得殷小姐是自杀呢?我看了现场,没有挣扎痕迹,还有遗书,自杀动机很明显啊。”高胤没什么情绪波动,喝了口茶,又问道。
张小乔在一边撇撇嘴,心里暗想,明明就是自杀。大过年的,也不让人舒坦。
“遗书?遗书还写了有苏元的鬼魂,这署长也信不成?我的这双眼睛是真真切切看到两个人影,还会有假?我虽然不比殷月是大家小姐,念过很多书,但我家先生好歹也是在科学馆里工作,我也不是思想落后的妇人!殷月素来开朗,苏元都病死两月多了,要害她早就把她带走了,为何留到今日?定是有人谋财害命!”
女人一口气说完,面色愤懑。一旁的张小乔挠挠后脑勺,有些尴尬。
“那殷小姐可有什么仇人?”高胤心想,若真是谋财害命,那肯定得丢了些钱财才是。可惜殷太太自回家便不开口说一字一句,实在头疼。况且,现场这么平和,那也得是熟人犯罪才是。
“这......”那女人嗫喏道,“没听殷月提起过。”
“明白了。”高胤喝完最后一口茶道,“太太可知殷家还有什么亲人朋友没有?”
“唔。听殷月说,好像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叫田娇娇。”
“谢谢太太,那就不打扰了。”高胤起身告辞。
“署长慢走。”
两人出来的时候,看到远一些的一所房门前探出两颗脑袋,朝这里张望。高胤停住打开车门的手,走了过去。
“两位可知道些什么?”
那两位原是一对老夫妻,战战兢兢一会儿,道:“那房子里啊,闹鬼。”
“闹鬼?”高胤挑了挑眉,真是越来越蹊跷了,“怎么说?”张小乔听完脖子一凉,又咽了口口水。
老头压低嗓音道:“那家里原本有个少爷,两月前得了病死了。过了头七之后,听那小姐说又回家了,又是笑又是哭的,可吓人了。后来——”
“就你多嘴!”老太太一巴掌拍了下去,“赶紧回家!”老头赶紧噤声,两人转身就走,大门“嘭”得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哎——”高胤抬起的手硬生生被门给挡了回去。
这时候天儿突然暗了。上午晴好的太阳这下全遮到了阴云里头。一阵风刮了过来,张小乔打了个寒颤:“署长,咱赶紧走吧!”
3、 转机
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田娇娇。踏进田家大宅的时候,高胤心里无端想起了殷太太,听说殷太太年轻时甚为美貌,事故发生没几天的功夫却已经是华发早生,面容憔悴,双眼无神。这样的年纪痛失一双儿女,实在令人惋惜。
“两位请坐。”田娇娇顺势也侧身坐下,转头冲旁边的佣人语道,“去泡一壶红茶来。”
高胤默默打量着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一身呢子长大衣,脖颈上一串色泽温和的珍珠链。听说自殷家败落之后,有些财力的企业家族,就只有田家还与殷家交好,归根究底,是因为田娇娇与殷月自小便是同班同学,情谊深厚。
“田小姐可听说了殷小姐的事情?”
“听说了。”田娇娇面色凄然,“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有人说她不是自杀。”高胤扣了扣红木茶几,淡淡道,“田小姐怎么看呢?”
“那是谁杀的?请快些把他找出来!杀人要偿命!”田娇娇有些激动。
“我们还没有头绪。”高胤无奈地跟张小乔相视一眼,“所以才来问问田小姐,殷月生前可有什么仇人没有?再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就只能以自杀定案了。”
“我不太清楚。”田娇娇叹气道,“殷月一向温和,并不见有什么仇人。只是两月前苏元去世,她难受了好一阵子。从那以后,也跟她的母亲有了间隙。”
“间隙?”
“是啊。她与苏元青梅竹马,我们都以为他们要不了多久就结婚了。九月份苏元去了北平,寻了一把琴给殷月做生日贺礼,结果回来便染了重病。本来就要好转了,谁知道她母亲突然间凶恶起来,逼殷月发毒誓,此生不得与苏元结成姻缘。她与苏元一起苦苦求情也没有用,苏元受了打击病重不起,就去世了。”田娇娇又叹了一声,“那时候殷月还为此出口顶撞说她母亲并非生母,伤了她母亲的心,两人才有了隔阂。”
“不是生母?”高胤眼睛一亮急问道,张小乔在旁边也伸长了脖子。
“是啊。殷月是他父亲与前妻生的。不到两岁,生母去世了,跟着现在的母亲长大。感情一直很好。隔阂也是两月前才有。”
“殷太太后来就没有孩子?”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并没有生育。”
“那殷小姐还有什么亲人朋友没有?”
“没听她说起过——”田娇娇思索了一番,又道,“只听她讲过,还有一座老宅子在永安,兴许能有几个故人。”
那座宅子并不难找,永安坐落的大宅子皆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宅子门口还贴了两张年画,春联。高胤这才想起来,今天已然是除夕。院子里有一位老伯,正在扫地。
“请问老伯,可识殷月?”
那老伯徐徐抬起了头,看了看门口立着的高胤与张小乔,半晌,轻轻地把扫帚放了下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是这样的老伯,我们就问几个问题。”张小乔笑盈盈地开口道,他看着老伯,觉着亲切,便抢了话来。高胤在一旁默不作声。
老伯慈祥地笑了笑,点点头。
“老伯,这里可是殷家的宅子?还有没有什么故人在这儿?”
“这里是殷家的宅子。”老伯慢慢说道,“自殷家破败之后,荒了有好些年了。这也算是殷家最后一点资产了。”
资产?
打量着房间的高胤突然被话题吸引了过来。这么大一处宅子,的确是一笔不小的资产。
“老伯,殷小姐可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就只有这个母亲了。”
“那殷太太可有什么亲人?我听说殷太太没有自己的孩子。”
“没听说她有什么亲人啊。”老伯搓了搓手指,“她早年间抽了鸦片,后来便不能生养。”说完老伯剧烈地咳了起来。张小乔赶忙去帮老伯捶背顺气儿。高胤则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鸦片?资产?
片刻之后,高胤拉起张小乔就往外走,边走边说:
“小乔!你快去调查一下殷小姐死亡那几日殷太太去了哪里?我去找殷太太问话!”
4、 意外
高胤见到殷太太,还有些意外。
她看上去比前几日气色要好了很多,也终于肯搭话。高胤不禁有些揪心,暗暗希望自己猜测的不是真的。
落座之后,高胤先开了口:
“殷太太节哀顺变。”
“谢谢高署长。”
“听说殷太太早年间抽过鸦片?不知现在还抽不抽?”
“自我家老爷去世之后我就不抽了。”她淡淡回道。
“哦?”高胤挑了挑眉,“那为何殷太太两月前还去买鸦片呢?”
“我想署长应当知道的,两月前我儿深染恶疾,夜夜疼痛难忍。我买来鸦片是为了煮来稍稍缓解他的痛苦。”
“这些殷小姐知道吗?”
“月儿不知。只有我儿苏元知道。”
“可否看看殷太太购置的鸦片?”
“当然可以。”她起身去柜子里拿出来一包东西,递给了高胤。
高胤打开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道:“我听说,你购置的鸦片可不止这个量。给苏元用也用不了这么多吧。剩下的鸦片呢?”
“在殷月的肚子里。”
高胤面色一凛,突然站了起来。她却突然笑了,接上话道:“高署长希望我这么回答是不是?”
高胤略微尴尬,又坐了回去,长叹一口气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殷太太误会了。高某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坏人。”他看了看她,她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半晌轻轻说道:“我也相信高署长,只是,我也实在不知道剩下的去了哪里。”
“可有别人知道放鸦片的位置?”
“这个房子,只有我和月儿,苏元三人同住。苏元死了,除了我没人知道。”
高胤莫名的有些恼怒,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是苏元的鬼魂偷了鸦片给了殷月?这是在暗中说我愚笨?他紧接着又转了话题:“听说你前些日子说回乡下探亲,可我听老宅子的老伯说你不曾有什么亲人。而且,你那几日去过老宅。方便透漏为了何事吗?”
“我不曾有亲人,却也有些故人。回老宅,是给老伯送去些年画春联。可有不妥?”
“这......”高胤一时语塞。
“您的邻居报案说,当时看到了两个人影,怀疑殷小姐不是自杀。”片刻之后,高胤又徐徐开口,边说边看着殷太太脸色,“殷太太怎么想?”
果然话还没说完,殷太太脸色就变得煞白。高胤心里暗暗叹气,果然。
“夜深了,高署长请回吧!”她刷的一下起身朝楼上走去。
“殷太太——”高胤话还悬在半空,这时候门外鞭炮声烟火声响了起来。听着喧闹声,正在上楼的殷太太恍然出了神一样停下了脚步:“过年了。”高胤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是啊,过年了,该团圆了。”说着他便起来整整衣服,“那我就先回警署了。多有打扰。”
一直到高胤出门好长一段时间,殷太太都僵着身子没有半点动作。
翌日是春节,出了个大太阳。高胤刚刚起床,张小乔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署长!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好好说话。”高胤草草洗了把脸,坐了下来。
张小乔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殷太太早年前有个儿子!就是苏元!”
“你什么意思?”
张小乔坐下来徐徐讲述自己打探到的事情。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如同戏剧。
原来殷太太很早以前就与殷家老爷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却奈何没有父母宗亲而被殷家棒打鸳鸯。可怜那时候殷太太已然珠胎暗结,最后生下来一儿,抚养不起才送与他人。后来殷家父母相继离世,殷家第一任儿媳也病逝,殷家老爷才得以寻得旧爱,终成眷属。只是那时再寻亲儿不到,自己又不能再生养,便把前任妻子的女儿殷月悉心抚养。而苏元自七岁由殷太太抚养成人,但殷太太却从未仔细留意过这个来寻亲的孩子。直到两月前苏元生了重病,殷太太喂药,才发现苏元口中有个半指印痕,与她亲儿的印记一模一样!世上何以有这种巧合?殷太太是当时难产,稳婆下手重了些才给亲儿留下这样的印痕。大抵是问过苏元一些话,又自己去调查了一番,才终于知道自己的亲儿在自己的身边长大。这样一来,苏元与殷月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殷太太如何还能让他们结成夫妻!
高胤半晌愕然,张小乔抽搭着鼻子说,“殷太太过年间回去,就是给苏元的养父母上上坟,也给身边人透漏过想告诉殷月实情,让殷月放下苏元重新生活的念头。”
两人还来不及长叹,电话铃声催命一样响了起来。高胤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握住话筒。
“高署长!出事了!殷家起火了!”
五、尾声
打电话来的是殷太太的邻居,发现了火光就赶紧打来了电话。救火车赶来的时候,房子东侧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灭了火之后高胤张小乔才发现,房间位于二楼东侧的殷太太已经死去多时。烧焦的尸体静静地倚在床前,看上去应该是吞了药之后放的火。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照片,是她与殷月、苏元的合照。画面上,三人都笑得幸福而甜美。
高胤将照片翻了过来,背面写着: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都是姆妈的错,月儿,苏元,姆妈来与你们团圆了。
“团圆。”高胤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署长!署长你看!”
不远处的张小乔大声叫喊。
“怎么了?”高胤闻声小跑过去。只见张小乔一手拿着一个烧裂的妆匣子,一手拿了张红艳艳的纸页。
“我不小心看到的。”张小乔哭丧着脸说道。
高胤拿过来一看,是张婚书,红纸墨字,一字一句:
天地为证
我苏元在此缔约
愿与殷月良缘永结
生不同衾 死必同穴
谨以白头之约 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 载明鸳谱
此证
苏元 殷月
腊月廿五日
腊月二十五日?高胤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那封遗书里的几句话:
“自过了头七之后的这两月多以来,苏元日日在我身边,还写了婚书予我。只可惜阴阳相隔,难被世俗相容。”
“既然人间不许共白头,我便求苏元助我,与他做一对鬼夫妻。”
片刻之后,探看的邻居太太突然尖着嗓子叫道:“这不是苏元的字吗!他教过我儿念书,他的字我认得!让我看看写的是什么?”片刻之后,一声惊叫响起,“苏元!苏元!这怎么可能?!”
是啊,苏元按理说死于十月,怎能在腊月写此婚书呢?
难道,真的是苏元的鬼魂拿了殷太太的鸦片,与殷月去做了鬼夫妻?
“署长——”张小乔已经吓得变得嗓音,“署长,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难说。”高胤应道。
不过,因为爱,鬼魂总有执念,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