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围城》--一本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的书

每个人都被撕开体面的外衣,将最原始、最世俗、最丑陋的一面,呈现得淋漓尽致。

1

读《围城》的感觉

书名:《围城》

作者:钱钟书

版次:2016年6月版

本书最著名的一句话:“被围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原文第三章

《围城》读得比较早,大约是因为钱老先生太有名的缘故,但当年没看得太懂,许多比喻与文字只觉得巧妙,却并不理解。

今年拿出来重读,感觉又有些不同。

再读《围城》之前,先看了杨绛先生的《我们仨》和《洗澡》(详见《相遇太晚--读杨绛的《我们仨》、女性笔下的女性--看杨绛的《洗澡》)。

看时便喜欢上了杨先生平缓沉着的笔触,从文字中,能感受到作者平和包容的个性。

所以除了内容之外,更喜欢这种文字的表达方式,一口气读完杨先生的书,无论是遗憾还是回味,都会让人觉得平静舒缓、情绪涌动却又不会过于激烈,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但读钱老先生的《围城》却完全不同,是一种不舒服的、压抑的感觉。

笔下的每个人(除了唐晓芙),都被撕开体面的外衣,将最原始、最世俗、最丑陋的一面,呈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世俗很真实,却也片面。

个人始终认为,每个人都会在某种时候,表现出纯粹的可爱来。并不全是心机、全是算计、全是世俗。

也或者是作者是以男主方鸿渐的视角来看身边的事与人,所以他的格局、他的品性,便决定了身边的人所呈现出来的状态。

文中唯一让人感觉清爽正面、不具心机阴暗的角色,也只有唐晓芙一人,而纠其原因,也只是因为她是方鸿渐心心念念的爱人,对其一直保有最美好的回忆与想象。

如果这本书连这个人物也没有了,大约就是一暗到底了,会更让人压抑。虽然真实总残酷的,但作者也揭露得太狠了些,笔触也太过犀利,让人性阴暗的东西,无所遁形。

所以在读完之后,心里不免庆幸唐晓芙的存在,让整本书,在灰色的基调里,透出些明媚的光亮来,让读者也在压抑之中得以喘一口气。

2

从围城看写作

不得不说,钱先生对景、对物、对人、对心理的描写,深刻形象,却又不夸张,那种恰如其份,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换一个词便会词不达意的精准到位。

看过之后也想学习钱先生的这种写法,但发现其实是学不了的。

这种对事物理解的精准,需要阅历;对文字运用的精准,需要大量的阅读积累;就象小学生写作文一样,看着范文去仿写,很多时候只见其形失了其魂,纠其原因,在于你不是在用自己所知道的、理解的语言在表达。

用别人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又怎么能到位呢?

从钱老先生的书里,真切的体会到:阅读对于写作的帮助,应该不在于你记住了多少优美的句子、深入的刻画、精准的描写,而在于你读懂了作者在写下这样的句子、这样的故事时,他所处的时代、处境,他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表达。

所以说,学写作在于积累、在于思考、在于学会用自己熟知的语言和文法,去表达自己的所见所想,而不是用华丽或忧伤的词藻堆砌。

3

那些让人惊叹的好句子

关于景:单纯的景,却暗合的时代背景与人物情绪

p1

太阳依然不饶人的迟落早起,侵占去大部分的夜。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照晚霞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在中国热得更比常年利害,事后大家都说是兵戈之象……

这是开篇的一段景物描写,看似单纯的写景,却暗合当时的时代背景(1937年及以后的若干年,正是中国遭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时期),所以作者描写的夕阳晚照的景,读起来进压抑的、紧张的,也就是作者自己所说的 ‘兵戈之象’


关于人物外貌

p3

孩子不足两岁,塌鼻子,眼睛两条斜缝,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活像报上讽刺画里中国人的脸。

每次看到这句 ‘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男孩子那副样貌,完全跃然纸上,真正再找不出比这句更好的形容了。


关于人物个性

p4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每每看到这一句,心里都会有种不想看的感觉--关于老实人,确确就是如此,挖骨见髓的描写,让人看到身边的同类,又觉心痛。


p8

方鸿渐看了有犯人蒙赦的快活,但对那短命的女孩子,也稍微怜悯。(写在未婚妻周小姐死后)

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描写,但凡处于他那种境地,大约都会抱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真实,在其它作品里,其实少有作者会正面写出来,毕竟是主角,总觉得应该有些主角光环,哪里能这样卑劣丑陋呢?

但钱老钱生并没有赋予方鸿渐主角光环,全文将他身上的世俗与软弱,还有刻薄,都展露无余。


关于现实

p9

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

这句话放到现在,依然是适用的。

我们热衷于各种考证、各种考级,其实都是因为裸露让我们没有安全感,需要这样那样的证书,充当这块遮羞布。

又或原本没有太多真材实学,所谓证书,就正好帮助隐藏心虚或虚荣了。


文中大量的比喻描写,没有华丽绮貌的词句,都是用生活中最通俗的事情,描写想要表达的状态,只让人觉得精准无比,画面感极强。

比起那些动辙华词绮句的文章,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倍。

所以,我们读过的书、领悟过的道理,到最后应该都是最朴素的表达。但凡华词绮句的堆砌,大约都是还没有驾驭文字的能力,以至于让文字绑架了。

4

关于本书的推荐

其实这本书实在是用不着我推荐,太多人已经读了太多年、太多遍。

但既然是写书评,总还要有这么一个环节:

推荐写作的人去读:

理解真正的写作是什么,才能写得出好文章;

推荐爱作白日梦的人去读:

每个衣冠楚楚的外表之下,都会有世俗丑陋的一面,不要迷信于男神女神,了解真实,才会更加宽容。

推荐频繁想换工作的人去读:

职场如同婚姻,同样是围城。你身在其中,看到的大都是缺点。而当你觉得诸多不如意而想冲出来的时候,而当你冲出去之后再进入下一个单位,或者还不如从前。

站在职场之外的人,都挤破脑袋想冲进来;他们看到的,是遥不可及的光芒。

如此反复,便失了斗志,最后你所拥有的,便是一张不具价值的个人简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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