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桶上的忏悔

林和梅是相亲认识的,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是两个人彼此吸引,相见恨晚,很快就投入了爱河。

林长的虽然不帅,但是机灵又能干,梅略有姿色却没有半点傲气,郎才女貌不过如此,况且两个人同是大学生,有知识又有共同语言,走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结婚后,小日子真是甜甜蜜蜜。

梅在私企上班,薪水不错但是比较忙,有时候下班天都黑了,林在政府单位上班,薪水一般却比较休闲,梅每次回家走到小区楼下,一抬头就能看到家里温暖的灯光,知道有人在家等候着她,不禁满满的幸福感。而梅回家早的话,也会竭尽所能做好可口的饭菜。

闲暇时间,两个人一起出去逛街吃饭,一起看电影,偶尔和朋友小聚一番,两个人的情投意合,不经意间到处撒狗粮,渐渐的成了朋友圈的模范夫妻。

半年后,梅怀孕了,妊娠反应比较厉害,林更是呵护有加,事事以梅为中心,对梅百依百顺,怕她不开心,怕她生气了。每天晚上都给梅洗脚,温暖的洗脚水把两个人的心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梅觉得,嫁给这个男人,算是嫁对了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此生无憾了。

孩子生下来了,家里的琐事多了起来,再精致的女人有了孩子也会变得没那么有形象了,再加上孩子太小太累人,林有时候还插不上手,梅避免不了的有些小情绪,自然而然的也就开始矛盾多了起来,不过吵架之后,不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孩子渐渐的长大了,梅的下班时间更多的分给了孩子,陪玩,讲故事,洗澡等等,有时候累的躺下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林也慢慢开始忙了,事业到了上升期,得到领导赏识,应酬多了,加班多了,回家吃饭的时间少了。

起初梅有点不开心,但是想到了都是为了事业,话到嘴边,也只是一句,少喝酒,早点回家。

日子过得不温不火。

林当了科长了,就更忙了,经常十二点才回家,回家就是满身的酒气,有时候都顾不上洗漱,倒头就睡。

梅经常说,林,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上过厕所的马桶都冲不干净了,得注意身体了。林就很不耐烦了,说一句我知道了。慢慢的说的多了,林就说,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林当了局长了,越发忙了。回了家都电话不断。夜深的时候,格外安静,林就躲在卫生间里打电话。梅听见,林有时候很大声的,像是发脾气,有时候像是安排工作,又有时候,轻声细语,说着什么重要的事。

经常躺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两个人的亲热都成了例行公事,完事林就酣然入睡,梅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是总是想,也许是林太累了。

偶尔有空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林眉飞色舞的讲着他的身边事,话语间不免流露出他的得意。而梅说的家庭琐事,林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有时候意见不统一的时候,还会变脸,会吵架。

又有一次,两个人吵了一架后和往常冷战了。第二天晚上,林没有回家,第三天,依旧没有,梅心里想着种种委屈,也没有联系林,林的不回家,梅更委屈了。知道第五天,林回来了,满脸的疲惫不堪。

两个人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事儿发生过,又仿佛憋着什么事儿,梅问林,这几天去哪了,林说,单位忙,就住单位了。

林真的太忙了,慢慢在单位住的时候多了,有时候喝醉了被人送回家来,小车一停,男男女女,有时候三五个人,有时候一两个人,这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青春靓丽又婀娜多姿的花裙子。

梅总是试探着问问,怎么那么多人呀,这么晚不回家,那些小姑娘家里不担心吗?林说,都是工作,找我办事的,也有我找人家办事的。梅有点不开心,说那么年轻的姑娘,能给你办什么事,林就说,别多想了,能有什么,都是一起喝酒的,别人带来的朋友。再说男人嘛,做大事不拘小节。

慢慢的,梅睡不着了,天天晚上在楼上窗户口等着林回来,屋里关着灯,拉着窗帘,梅依着窗户,从窗帘拉开一个缝看着外面,就好像小袋鼠在妈妈的育儿袋里看着外面的世界一样,有种安全感,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惴惴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奇妙极了。

晚上送林回家的总有那么一个花裙子。梅真的不开心了。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总想试探着问问,为什么送林的总有她。林好像面对这个问题比任何事情任何问题都有耐心,告诉梅放心,别多想了。 虽然是相亲,但是毕竟两人也有了多年的感情基础,梅也心里安慰自己。

渐渐地,林对梅比以前好了起来,也许是常年不顾家对梅比较愧疚吧。梅也好像慢慢找回了以前两个人甜蜜的感觉。林经常给梅带礼物回来,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睡裙,还有一次送了一块名表,虽然睡裙是粉红色的有点嫩,表太贵了有点心疼。

梅慢慢的也就不在窗户口等林了,放心的睡觉了,有时候就醒着等他回来,说上几句话再睡,也就心满意足了。

有一次林回来的比平时晚一点,梅睡不着,就又等在了窗口,梅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有点期盼,又有点心酸的等待。家住在二楼,家里不开灯,外面看不到里面,小区里面的路灯明亮的很,里面看外面可是一清二楚。真巧,刚来到窗口,这次只有一个花裙子送林回来了,花裙子手腕上带着一只和林送给梅一模一样的手表,隐隐约约地听见花裙子娇嗔的说,人家最不喜欢粉色了,你又买粉色的外套给我,上次买粉色睡衣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嘛……

梅突然全身颤抖起来,虽然心里早有预感,可是总觉得不会是真的,她赶紧跑回卧室,躲在被窝里,蒙着头,希望这是个梦,这一定不是真的,梅心里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一定是这样,一定不会是真的。

门口传开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梅躲在被窝里,大气也不敢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假装睡着了,闭着眼,头脑里很清醒,却又感觉乱糟糟的,她听见林洗漱的声音,摆弄手机的声音,进卧室躺下的声音,她突然害怕林会问她醒着没有,万幸,没有,林躺下没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一声高一声低的,睡熟了。

梅坐起来,脱了粉色的睡衣,此刻觉得这件睡衣难看无比,脑里一会儿想象着林和花裙子在一起的画面,一会儿又想起林对自己的种种好来,一会儿又想起来刚结婚的时候的甜蜜,一会儿又想象着林和自己要分开了。对,想到这儿,梅在想,林会不会和自己离婚,他会怎么说,他会不会娶了花裙子?

梅心烦意乱极了,她想哭,可是喉咙里像被人掐住了一样,难受的要命,她悄悄地起来,去厨房喝了一口水,却又感觉咽不下去,刚咽下去,又觉得想要吐出来,梅又跑到卫生间,极力的压低声音,干呕了好一阵。就这样在卫生间的地上坐了一会儿。

果然是入秋了,地板上真凉呀,梅觉得冷极了,她真的需要温暖,需要一个温暖的东西紧紧抱着你自己,她需要沉沉的睡一觉。梅像木偶一样,机械的走回卧室,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手机里有一条林的微信,写到:我出差了,过几天回去,你在家好好休息,周末愉快。梅心里想,他为什么说回去,而不是说回来,他的心已经不在家了,不属于这个家了,梅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哭了起来,倔强的想到,不能苟且,绝不妥协,不想拖泥带水,不想拐弯抹角,要来就来痛快的。哭了半天,觉得无趣极了,干脆穿上睡衣,照起了镜子。腰身已经大不如前,眼睛也肿了,也许是因为没洗脸,肤色暗沉,配着粉色的睡衣,确实不好看,梅把睡衣脱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再见到林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晚上了,林破天荒的回来吃晚饭,家里没有丰富的食材,梅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做完了坐在桌子旁,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说话变得小心翼翼的,甚至有点唯唯诺诺,梅对自己的样子失望极了,心里憋着火,想痛痛快快的骂林一顿,可是还没等梅开口,林先开了口,说,梅,我觉得你现在跟着我也不快乐,不如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梅愣住了,她真想骂他,可是一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想说不行,却觉得林说的那么坚决,又好像是完全为了梅考虑一样。梅想问问为什么,却又倔强的不想问。她什么也不想问了,扭头就放声大哭,好像几百年没有哭过一样,边哭边整理东西,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扭头就出了门,顾不得害怕了,走出明亮的小区,消失在了夜幕中……

从此,梅消失在了林的生活中,这个女人干脆的让人害怕,孩子安顿在了寄宿学校,辞了多年的工作,和任何朋友都不联系,去了另一个林不知道的城市。

林自由了,突然的自由让他觉得好像一根叛逆的弹簧,一松手,失去了控制,竟然左右摇摆,不知所措。

很快,林就放松了,不用再做哪怕一点点解释了,回家更晚了,酒也喝的更放肆了,小姑娘的花裙子越来越漂亮,越来越高档,把他掏空了,送楼下,就走了。第二天继续,每一天的每一个甜美的笑容都代价不菲。

林又一次醉汹汹回到家,想喝水,喊了一声倒水,半天没反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人了,苦笑着自己起来倒水喝。

林的生日到了,尽管之前他和花裙子说过,但是真正的这天却没有任何的,哪怕一根蜡烛,他以为惊喜在后面,却白等了一整天,最后的林,真的喝的高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问花裙子爱不爱他,要花裙子跟他回家照顾他,花裙子笑的花枝乱颤。又是一场醉酒,散场了花裙子把他扶上楼,说了一声照顾好自己,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林真的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他多想此刻有个人给他倒杯水,给他捶捶背,他趴在马桶上,吐的天翻地覆,吐的翻江倒海,他想着,花裙子图自己什么,图自己逐渐挺起的大肚子,还是图自己满嘴的酒气,还是图自己牙缝塞满酒肉的臭嘴巴?还是什么都不图?

窗外下起了大雨,哗哗哗的,室内却是安静的出奇,林忽然好像听见了梅在叫他吹蜡烛,喊他切蛋糕,还有可爱的孩子叫着爸爸生日快乐。林大声的说,爸爸来了,一个人在空空的房子里又哭又笑。他觉得难受极了,又想吐,可是又吐不出来,趴在马桶上,马桶不知道多久没刷洗了,熏得眼睛疼,脸上留着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

林醉了,可他脑子突然像清醒了一样,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心里空空的,想哭,一个大男人,伴着窗外的雨声,在深夜空荡荡的房子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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