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腾冲城的外围,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大八粒步枪卡了壳,我费劲的拉着枪栓,极力想手动将那枚弹壳退出来。但也是无用功。日本守军的重机枪展尽了自己的淫威。我们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准确的来讲是怂地不敢抬起头来。我冲着排长余亦飞狂吼:“奶奶的,在这儿就你火力最猛,用你的手提机枪射他啊!你再这么躲下去,咱们排就得尽墨了!你想让全排的弟兄都光荣在这儿吗?指挥大家打啊!”我索性扔掉了手里的步枪,抽出手枪,朝着那个日军机枪手砰砰地射击,但是柯尔特手枪的后坐力太大。我竟一枪没中。“驴日的。”我粗野的骂了一声。然后连手枪也不要了。我四下里瞅了瞅。然后从一个死去的战友身上摘下了他的M1卡宾枪。砰砰开了两枪,我才发现这枪不错。既轻便还比较准。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我们的排长。他依旧抱着枪缩在那,颤抖着。我心里又骂了他一句。真搞不明白上峰为什么让他来接替我的位置。之前打那几次遭遇战的时候还没觉着他有这么怂。现在可好,关键时刻了掉链子。没有了指挥官的指挥,我们这群人几乎是群龙无首,简单来说就是瞎打一气。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了一下。以我的经验来判断。我们说在这肯定不是个事儿。腾冲城周围的城墙很坚固。上面布满了日军的火力点。居高临下,对付我们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这时候必须得想个办法。“马扩军!”“到!”他慌慌张张的看向我。“你他娘还有几个弹匣?”他低下头数了数。“三个捷克式弹匣,咋了?”他一边问我一边继续射击。“操,这么打下去不是个事。你把霸得蛮叫过来,还有牛皮,快!咱们排长他娘的怂了,现在我指挥!”
余亦飞依旧没有反应。
他们三个很快就飞跑到了我的面前,马扩军是机枪手,使的是捷克造轻机枪。霸得蛮有一支美国造春田30步枪,牛皮则是一支英国造斯登手提机关枪。火力勉强够了。我招呼他们:“听好了,马扩军,我们几个待会儿一起扔手榴弹,先把小日本子炸蒙。你就负责在这儿掩护,争取能用你的机枪火力把对方给压制住。霸得蛮、牛皮、我,我们三个成一竖列,能跑多快跑多快地往前冲。霸得蛮最后我中间牛皮最前,牛皮和我负责边打边跑地火力压制。霸得蛮,你负责扔手榴弹,让小日本看不清我们。我们一旦冲上去就不能停下来。必须以最快速度往前跑!至于马扩军你,我们冲过去了以后再掩护你冲过来。明白了吗?”我也不管他们三个明不明白了,等他们准备好了以后,我扶了扶钢盔,咽了口唾沫,大叫一声:“冲!”手榴弹几乎同时掷出,爆炸过后很快腾起一片浓重的烟雾。我们大叫着,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城墙根。我也不管瞄不瞄准了,胡乱对着城墙上搂火,卡宾枪15发弹匣被我用五秒钟就扣完了。来不及换弹匣我就干脆端着空枪往前冲。日本人被我们四个的攻势唬住了,似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火力没怎么进行转变。但我仍然感觉到一发子弹贴着我的发梢擦过,把我的发梢燎焦了,头皮一阵发烫。我来不及管,也来不及在心里骂了。这时候不能分心,更不能怂。只能往前冲。我们三个很快冲到了墙根底下,进入了日本人的火力死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感觉肺要炸了,马扩军仍在对着日军打二三发的短点射,他是个很狠的机枪手,小鬼子碰到了他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的机枪打的又刁又准,子弹好似长了眼睛,他的水平是很高的,只用了两个弹匣不到,就扫倒了八九个日军,其他人都不敢抬头,否则准被他“点名”。那个九二重机枪阵地暂时被压制住了。我冲他挥手,他利落地换了弹匣,子弹上膛,几乎是心一横,将枪抵腰射击,一边跑一边打,踉跄地冲至我们面前。
我盘算着,腾冲城的城墙很厚,是用石块混着黄泥糨糊一点点砌成的,一般的子弹很难打穿,是很不错的掩体。可惜躲在背后的不是我们。我费心琢磨怎么上去时,二娘夹着大龙绕着飞奔而来,现在我们是七个人,他俩拿的都是七九中正步枪,栓动的,打起来还不如日本三八大盖准,火力我们肯定是不够打攻城战的。我数了数身上剩下的弹匣,还有两个卡宾枪弹匣,枪上还有一个。身上还另有两颗手榴弹。我嘶哑着宣布:“这么着,咱们着火力是别想冲上城墙去打了,只有这么办,你们几个给我凑上至少三颗手榴弹出来,快!”我一边扯下了自己的绑腿布,又扯走了霸得蛮的绑腿布,他们几个摸出了身上的手榴弹递给我。再加上我的手榴弹,足有五颗。我把盖都拧了,露出保险绳。用绑腿布将这几颗手榴弹绑在一起。然后五指并用,一起拉了它们的保险。我不敢耽搁。这种手榴弹的引信最多只有六秒的燃烧时间。我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原地转了个圈,像掷铁饼一样把这个手榴弹捆扔了上去,但很不幸,它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准确地落在城墙上的日本守军中间。而是垂直又了砸下来。这下傻子都明白该怎么做了。我还没来得及发话,他们几个已经先我一步冲了出去,冲向对面我们的阵地。我紧随其后。
我刚跑出去十多米左右,那捆手榴弹就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把我几乎掀倒,很意外的,城墙上面居然被我的手榴弹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我的阵地上的同僚们见状,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冲向那个口子。日本守军也慌了神,他们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我则是更加的懵,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我听不清身边的人在对我喊什么。我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在刚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猝然跌倒,我失去了平衡。我呼哧呼哧地吸进吸出热气,奋力的晃着脑袋。我的耳朵渐渐地恢复。我开始做第二次尝试。我用卡宾枪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我的战友们往前冲。日本人也不是傻子,我亲眼看见。城墙上的一个轻机枪组下来了,并且已经埋伏在了那个缺口边上。我想大叫以提醒他们,可我的嗓子已经嘶哑地吐不出一个字。
我眼睁睁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