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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雯边走边小心翼翼躲着地上的水洼。呼啸而过的汽车在甬路边缘溅起一排水浪，她迅速提伞一挡，裙摆还是被淋了个湿。刚被娃老师批得灰头土脸，这又淋了一身污。她差点就站在马路上哭出声来。生活总是在你小心躲避坑洼时送你一个猝不及防的透心凉。她低头弹衣服的空当看见昨天应聘过的洗衣店走出一个营业员，心里一慌，起身横穿马路进了对面的商场。
雨伞上的污水哗啦啦直流，她捏着合扣的伞骨把胳膊支出去半臂的距离，以免水落在自己脚面上。看着裙边溅染的污泥，她觉得自己相当狼狈，决定买条裙子换上。
每走一家展厅，她都怕被别人嫌弃。在看衣服时，要有营业员跟在后面她都小心说自己看。这样不仅可以躲开营业员的目光，也方便偷看吊牌上的价格。
一条碎花的小纱裙780元。她将吊牌轻轻塞了回去，要走，营业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这裙子挺适合您，您试试吧，现在店里有八折优惠……”看着营业员热情介绍，静雯微微低头，将手中捏着的伞向回抽了抽。“哦，我再看看。”说完，便甩开营业员溜了出去。
这价格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倒不是买不起，只是很久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了。消费层次早就不在这个水平。打完折还要600多，够娃补两节课了。她要是买了一条裙子，自己心里过不去不说，老公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雨伞已经不再滴水，她也感到自己的胳膊支得酸疼，想找个地方休息。正好现在是中午吃饭的时间。这裙子买不成，还是吃一顿好的安慰一下自己吧。一边想着，静雯已经来到了商场的就餐楼层。
整个楼层阳光充沛，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餐厅一家一家紧挨着。有炒菜、韩餐、火锅、日料……琳琅满目让人更饿了。只是吃什么成了问题，她在餐厅外面徘徊了两圈，最终决定吃一碗米线。一个人，还是找一个能单人用餐的地方才最划算。
她刚走进这家餐厅门口，忽然一个人从她身后掠过，不小心擦到了她手上湿漉漉的雨伞。那人嫌弃地掸了掸身上的水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静雯。原本静雯还在紧张准备道歉，对方忽然一愣，笑道，“静雯？”
此时，静雯也认出了自己的老同学林丽。“真巧。”静雯浅笑道。林丽兴奋地走到她身旁，眼神一亮，“你也来吃饭？”静雯点了点头。“一起吧。”“好。”
两人坐在了靠窗的小桌旁，静雯掖了掖满是污垢的裙角，想给这湿漉漉的雨伞找个安身之处。一看小餐桌不大，放在上面又脏又不雅，放在座位上又湿，就一直用手攥着。林丽已经掏出手机，在桌子上扫了码，问道，“你吃什么？我来点。”
“不用，我来吧。”静雯说着就转过头去要喊服务员。“哎！客气什么。他家点餐扫码下单，不用喊人。”林丽看了一眼手机，“他家特色鸡汤米线，有麻辣微辣，还有加鸡腿和酸菜的，也有番茄汁的，你要哪个？”林丽似乎对这里颇熟，一口气把这里特色说了个遍。静雯觉得尴尬，自己一只手掐着雨伞，另一只手也掏出手机扫起了码。
“说了我请客，你干嘛。”林丽制止道。
静雯心中虽不好意思，但她的动作确实慢了一拍，再推辞下去就更显得做作。而且，码扫上时她看了一下价码。一碗米线最便宜还要三十六，两个人一顿饭要七十多。她心里挺疼的。就收了动作。点了一个最普通的鸡汤米线。林丽又加了两个小菜，一算下来，已经超百了。
“咱们好像有几年没见了吧？”林丽问道。
静雯呵呵一笑，“嗯，是啊。”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雨伞靠在了桌角。终于还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
“你今天没上班么？怎么有空来这？”静雯问道。
“我今天巡店，顺便来这买双鞋。”林丽说完，静雯向她脚上看了一眼。林丽一歪脚，“太着急，随便买了一双。”静雯心中莫名不舒服，忙转移了话题，“你这天天上班，忙忙碌碌真好。”
“好什么？一天累死累活，操心费力，难得很。”
“总比在家带孩子好。”
听静雯这么说，林丽问，“怎么，你想出来工作啦？”
“在家也没意思。”静雯确实想向林丽打听一下工作的事，又问，“你现在做什么？”
“洗衣店管理。”
静雯心里咯噔一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道，“啊，好做吗？”
林丽一叹气，“最难做的服务行业，活多了招不来人，活少了赔钱。”
“哎，现在工作难找，这招聘竟然也难。”静雯讪讪搭腔，想快点避开这个话题。谁知却打开了林丽的话匣子。“一说到招聘，我就一肚子火。现在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都不务实。招聘太难了。”林丽一指窗外，“商场对面我有个门店。缺打包鞋子的。这工作简单，穿鞋带，简单处理不干净的地方，装袋。一上午的活，就这，找不到人。有人嫌工资低，我还能理解。最可笑的是，昨天有一个人去应聘，竟然嫌弃工作低级。你说，用双手创造劳动赚取酬劳有什么低级的？如果觉得自己高贵，不缺钱花，何苦来应聘？”
林丽一伸手冷笑道，“咱们学画画的时候我记得开玩笑说过，‘我这艺术家的手，你就让我做这个？’现在，我这双手不也穿鞋带么，我怎么从来没觉得哪里低级？真正的高级在于内心而不是表面。”
这一顿饭静雯吃得很不自在，酸甜苦辣尝了个遍。直到走出商场，撑开雨伞才有些恍然。拐角的窝风把雨伞掀翻，嘭一声，伞骨断了一根。她慌乱将雨伞翻过来，还是淋了一身的雨。再抬头看看支出一根伞骨的雨伞，觉得难看得不行，生怕被人瞧见。低头揪着裙角，逃也似的往家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