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喵妖: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喵喵喵......
从前的从前,有一只喵咪,通体洁白若初雪,毛软温和似流云。
它有一双柔软的耳朵,开心时像扇子一样呼啦呼啦地上下晃动,难过时安静地贴着圆圆的小脑袋。
它棕色的双眼总是含情脉脉,四只小小的爪子有着粉粉糯糯的肉垫。
它有什么特别呢?许多猫咪都有这样的外表,不是么?
它和别的猫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有八条尾巴。
可是它总叫自己“九尾猫”。
那年夏天,
是九尾第一次修成了八条尾巴,
它花了九百九十年的时间,
做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善事,
念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经文,
历经了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劫难,
终于才到了最后的关卡。
它已经有了相当了不起的法力,
可以实现很多愿望。
慈航真人,哦,也就是观世音菩萨告诉它,
它只需要再帮助一个人,
实现那个人的三个心愿,
它就能长出第九条尾巴,
变成一个人。
那年夏天,阳光把桑树的叶子都晒得晶莹透明了。
九尾蜷在桑树干上打盹。
知了在一旁叫着。
九尾眯起一双猫眼,懒懒地对知了说:你能安静一会么?
知了说:我安静的时候,我就死了。
九尾没答话,把自己圆圆的小脑袋埋进爪子里,用粉嫩地小舌头舔自己的小爪爪。
知了说:你真无情,我知道你有很强的法力,可以帮任何人实现愿望。你为什么不帮我长生不死呢?
九尾转向知了,叹了口气:如果长生不死意味着你要眼睁睁看着所有同类死去,你一个人面对严寒。然后年年循环往复,你看着尽沧海桑田,你看着身边的一切生生死死,你始终只能一个人,永远活下去,你还想要长生不死么?
知了没搭腔,“知了知了”地叫了好一会,又像是回答了。然后它对九尾说:那你为什么还那么辛苦地修行?不是为了长生不老么?
九尾晃一晃自己雪白的尾巴,说:因为我想变成人。
知了向树干顶部更阴凉的地方爬了爬,问:然后呢?
九尾睁大猫眼,露出湛蓝色魅人的光,说:然后和我喜欢的人一起,我们过一辈子平淡的日子,就像世间所夫妻那样!多幸福啊!
知了吓坏了,说:可是你是猫啊!
九尾赌气似地,那雪白的屁股对着知了,说:我修到九条尾巴的时候,就可以变成人了!
知了着急地说:可是你还是猫啊!什么人会和猫变成的人结婚啊!
九尾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理知了了。
中午过去,太阳不再那么毒辣,地上有树叶和阳光交映起来,投上的斑驳花纹。
暑气弥漫着,空气仿佛都有扭曲的感觉。
知了突然叫起来:快看快看!他为什么哭?哦,多好的男孩,为什么哭?人真是复杂的动物!
九尾睁开眼睛低首看去,
那是一个形容如玉的少年坐在桑树下面哭泣。
传说里所有形容如玉的少年,都是穿白衣的,这是这个少年,穿的却是橙红色。
唔,看来传说不怎么准呢。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头上有东西,抬首,一双泪眼正对上九尾的猫眼。
喵......这少年眼睛里有星河啊......
九尾从树上跳下来,矫捷地跳进少年怀里,用雪白的小爪子搭在少年的脸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喵......这就是人类的男孩,多美好啊。
少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上面还有泪水留下的雾气。
九尾冰凉的粉嫩肉垫贴在上年细嫩雪白的脸上,顿然间少年觉得世界安静凉爽下来。
啊,真是一只特别的猫啊。少年想。
然后少年用手摸了摸九尾的脑袋,说:你真是只洁白又温和的猫咪,是我见过最可爱温顺的猫咪。
九尾一时间怔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魔咒般地,隐藏起来的八条尾巴都显露了出来。开口说:你为什么哭?
少年惊讶极了,问:你就是传说中的八尾猫吗?
九尾说:是,我是九尾,我可以实现你的三个愿望,你为什么哭?
少年高兴极了,抱起它打转,跳舞一样在蔚蓝的天空下面不停旋转、旋转、旋转。
九尾晕了。
少年把它紧紧贴在胸口,和它脸对脸,说:我想要成为富人!
九尾笑笑,说:好,你回家时就会发现,你已经成为了你所在的地区屈指可数的富人了。
少年抱着九尾狂奔起来,兴奋无比。
回到家,少年果然看到金玉满堂,无尽荣华。
他高兴得快疯了,立即对九尾说:我还要!我还要我爱的女孩爱我!
滴答......
九尾心里漏了一拍。然后它说:我可以帮你了解他人的心,让他人了解你的心,但是......我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意。
少年眼里的偏执像是被点燃了,捏紧九尾的脖子,气愤地说: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九尾垂下湛蓝的猫眼,水晶一样的瞳孔暗淡了一下,说:你已经有了这样好看的容貌、这样多的财富,她为什么还不爱你呢?你这样好啊!
少年沉吟了许久,说:那就给我一张会说世界上最好听的甜言蜜语的嘴吧!
九尾忍住说:嘿,或许有人...即使你没有钱、没有容貌、不会说甜言蜜语,也深深爱着你呢?
少年气愤又着急地说:你是一只猫!你懂什么!
九尾给了少年一张能说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的嘴。少年果然牵回了心爱的女孩。
少年对九尾开始不理不睬,因为他暂时还没有想到要什么别的愿望。
九尾猫就住在少年家院子里的树干上,一年一年,等着少年许下第三个愿望。
一年一年,远远看着少年。
几年后,少年已经退去了稚气,有了成熟男子的轮廓。他对九尾说:嘿,亲爱的猫咪,好久不见了。
九尾跳下树干,落在地上,静静地歪着脑袋看着它。
他蹲下来,看着九尾:你能帮我和我的爱人长生不老么?
九尾愣了愣,说:我的法力不够,只能保证你外表上青春永驻,不能保证你的内心不会苍老。而你会不会死去,在于你的心啊!
他不耐烦地说:可以做到是吧!?
九尾无奈地低头,沉思了许久说:我的法力,只够帮助一个人。你希望你自己,还是你的爱人永葆青春呢?
他回首过去看看坐在屋里逗孩子,日渐发体的爱人,小声地说:我吧......
九尾猫实现了他的愿望,离开了他富丽堂皇的家和青春永驻的如玉容颜。
然后那天夜里,它独自望着月亮,无限光华里,它长出了地九条尾巴。
可是没有保持一刻,原来的第八条尾巴反而消失了。它又变成了八尾。
呵,帮助人们实现三个愿望消耗的功力太大了,大到要付出一条尾巴的代价。
而只有帮助人们实现三个愿望,才会长出所谓的第九条尾巴,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啊。
又是 几百年过去了,九尾猫遇到了许多人。
他们的愿望都和金钱、美貌、权利、地位、长生不老的这些有关。
九尾猫还是初心如故地修炼,一如既往地帮助它遇到的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再如已经化成灰尘的知了一样,问过它,它的愿望是什么?
它的第九条尾巴长出又消失,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它有时候有一点后悔,
哦,
当初可能真应该帮助知了的。
至少,漫长岁月里,有和它作伴说话的对象。
它有时候有点疑惑。
嗯,
为什么人们想要的总是那么那么多?
当人,真的那么好吗?
或许,知了,说得对吧?
某个落叶满地的秋日,
九尾在一户人窗外的窗沿上打盹,迷迷糊糊的,它睁开双眼。
看见一个青年男子面对着自己坐着,虽然隔着窗子,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男子有小麦色的肌肤和俊朗的线条,唔,它已经见多了。
那男子拿着画板在哗哗地画着。
画我吗?
九尾想起身去看。
男子温和地笑笑,说:猫咪别动啊!
喵......画我啊......
九尾又蜷缩回去,闭着眼睛继续睡觉,懒得理他。
九尾并不想理睬他,却天天都蹲在他的窗沿上。
有天男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并没有直接进屋,
他跑到九尾蹲着的那个窗外,
把一个精致的盘子递到九尾面前,盘子里是上好的猫粮。
喵......?
他开心地笑着,还大口喘着气,说:今天有人买我的画了!今天有人买我的画了!我赚钱了!
九尾突然竖起尾巴,睁大猫眼,警惕地盯着男子。
喵呜!莫非他发现我是可以实现愿望的八尾猫了?哼!这些人类!
男子看九尾有生气的模样,摸摸头傻傻地笑了,说:你...不喜欢吃啊?
喵... ?
接下来几天,男子每天都用精致的盘子给九尾送来各种各样的食物。
鱼、面包、牛奶......
九尾不吃、也不说话,不理他,闭着眼睛睡觉。
在他家窗沿久了,九尾知道男子过的清贫,靠着打工和卖画生活。
它知道男子很勤奋,起早贪黑。
它知道了男子很开朗热心。
但是它还是闭着眼,不看!不看!
一天下午突然下起雷雨,气势磅礴,望之胆寒。
九尾毫不介意地窝在那里,呵,一千多年的道行,哪里怕这点雨水呢?
轰隆隆伴着一声闷雷,一个声音飘过来:猫咪!猫咪!你还好吧?!
喵......?
男子焦急地冲过来,抱起九尾就往屋里跑
九尾湿漉漉地被他紧贴着,才发现他也是全身湿透了。
喵...太着急跑回来忘记打伞么?
男子抱着九尾进屋,放在自己的床上,拿起架子上自己的干净毛巾就手忙脚乱地给九尾擦湿透的白毛。
男子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冷着了,抖着嘴唇说:猫咪,刚才打雷没吓着吧?我,我一看见下雨就从画室跑回来了。没吓着吧?全身都湿了,会不会生病啊?你要不要喝热牛奶啊?
九尾终于忍不住了,直起身,说:先给你自己擦干吧,我没事的。
男子生生被僵住了,半晌:你...你...你不会是八尾猫吧?
九尾端坐须臾,说:九尾。
男子手忙脚乱起来:啊……传说中的八尾,哦不,九尾猫啊……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九尾眯起一双猫眼,心里冷笑,早知道了吧,还装?
喵,既然我已经开口了,就满足你的心愿吧。
九尾说:说吧,三个愿望是什么?
男子惊讶得站起身退后好几步,一惊一乍地叫:你真的能帮人实现愿望?真的?真的?
九尾很无奈,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傻瓜,它意兴阑珊地说:真的真的,快说吧,早点帮你实现了我好离开。
男子兴奋的眼睛突然之间暗淡下来,小声地问:愿望实现了你就要离开么?
男子许了两个愿望。
一是拥有知晓天地的知识和智慧。
二是拥有一颗永远童真的心。
九尾很惊讶,从来没有人许这样的愿望。
之后九尾一直和男子生活在一起。
男子画画挣钱,夜里拥着九尾挤在木头小床上。
他画它,对它讲自己的心事。
终于有一天夜里,他问九尾:九尾,你这么厉害,一定经过很多伤痛和修行吧?
九尾闷声:嗯
他把九尾抱得更紧了些。
九尾问:你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他反倒问:九尾,你为什么要修行?
九尾愣住了,这是几百年前,知了问自己的。几百年了,没有谁再关心过。
九尾说:因为我想做人。
他问:然后呢?
九尾:然后……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男子顿了顿,说:九尾,在我身边吧,哪都别去。
九尾全身都绒毛都软了,它转身用自己的猫脸对着他,用冷冷的猫鼻子碰碰他的唇。
九尾说:你还剩下一个愿望,你可以许愿我能变成人,然后,我就一生一世在你身边,我们像所有常人夫妻一样,平淡过一生,好不好?
几百年了,九尾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痴傻的梦。
男子说:好!等我成了名画家,赚很多钱,我就许愿,你能变成人,我们做夫妻。
九尾幸福地喵了一声,在男子怀里睡着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男子始终没有成为他说的名画家。
那是个夏末,闷热的空气已经开始消减威力,留下炙热燃烧后的寂寥。
那天男子对九尾说:亲爱的,你现在还是只猫,你不会明白……你要是变成了人,一个女人,我怎么养活你呢?我连自己也养不活。
九尾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我是只猫,我不会明白……吗?
男子说:九尾,作为女人,我没有办法给你好的生活。我如果奋斗一生都不能成功……不如,你就作为猫,在我身边吧?
九尾说:好。
一年、两年又过去了。
男子对九尾说:九尾……我有第三个愿望了……
九尾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粉粉白白的爪子。
男子许愿,有一个成名的机会。
愿望实现,九尾要离开的时候,男子说:留在我身边吧,是猫也没有关系。
九尾回头看着他,
冷冷地,冷冷地,看了一分钟,
九尾说:可是我想做人!
九尾转身,踏出了曾经当做家的地方。
四只爪子刚走门口,就瘫软在门外的墙根上,难以移动一步。
屋子里静静的。
半天过去了,它隐约听见,屋子里传来男子的闷声哭泣。
刻意压抑的悲伤,不都是自找的么?喵......
见过一只猫笑么?
在他压抑的哭声里,它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浑身颤抖。
九尾其实并没有就此离开他,一直守在他画室对面的长椅上,一天一天看着他。
他成名了,门庭若市,有了女友,有了只昂贵的狗。
画室对面的长椅,每天都有一个中年男人和它一起坐在那里,就静静地看着对面。
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一个初春懒洋洋的下午,男人对九尾说:你在这里等你的爱人么?
九尾也不惊讶,说:是啊,你呢?
男人说:果然是九尾猫啊。
九尾说:不,八尾。
男人说:我在这里看人,形形色色的人,我拍他们,拍他们的故事或者什么也不是。
九尾说:你运气不好,我刚刚失去了尾巴,还没有恢复功力,不能帮你实现愿望。
男人说:没关系,我什么也不想要。
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九尾和男人都在那个长椅上聊天很久很久。
终于,九尾问男人:不如我陪在你身边吧,过几年,你许愿,我变成人,我就一直陪着你聊天。
男人说:不,九尾。我希望你是自由的猫。不属于任何人,你就是你,特别的九尾猫。
九尾半晌说不出话来,湛蓝的眼睛里有泪花,说: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说:自由。
后来男人没有再来那个长椅,画室也搬走了。
九尾独自躺在长椅上。
凉凉硬硬的木板直接抵在心口上。
晚上九尾仿佛做梦了。
梦里有个男孩,看不清楚脸。
它只模糊哦看到男孩对自己伸出手,说:九尾,来,我许愿,愿你能变成人!
九尾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看见的还是那个几百年前的炎炎夏日。
知了在它旁边叫它:喂喂!你怎么睡着了!刚才树下有个美少年在哭,这会都已经走啦!
九尾惊讶地立起身子,看着知了。
知了继续说:你睡着的时候我想了一下,你把我变成人,我再许愿把你变成人,然后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
九尾愣了愣,说:知了,我只有帮助人,才能变成人。你和我一样,不是人类啊。
知了“知了知了”地叫了好多声,像是伤心极了,说:可是我对你痴心一片啊!我从出生开始就见你在这树上,你美极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九尾跳下树去,留下一句幽幽的:我最恨的就是痴心一片。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暂时写成这样,后半部分有些草草,几乎没有推敲和修辞。之前铺垫的特质也没有用上......
下次有心情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