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丹,曾经是一只北白犀。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是曾经?
当然,因为我已经死了,在2018年3月20日,永远的离开了这个我已经生活了45年的地球,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地方。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我就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是关于我的故事,我与地球以及这个星球上的人类的故事。
我出生于1973年的非洲大草原。在我的大家族里有二十几个兄弟姐妹叔叔阿姨,叔叔阿姨们和爸爸妈妈都有着长长的角,爸爸曾经骄傲的告诉我,当年他就是用这坚硬的角打败了情敌,俘获了妈妈的芳心,每每说到此处,他的眼睛中永远闪着光。
妈妈总是教育我和其他兄弟姐妹们,不要挑事儿,去招惹大象,不要欺凌弱小,待人要和善。这时候爸爸总是跳出来义正严辞地说,但是找女朋友的时候可不能“待人和善”了!因此,一到恋爱的季节,男孩子们会用长长的角互相战斗,只有胜者才能赢取姑娘的芳心。而对那些不怀好意跑到别人家的犀牛,虽然我们不喜欢挑事,但打架,也没在怕的。
我的童年却十分短暂,我对那茫茫草原的印象也是断断续续、时隐时现,父母兄弟的样子也随着时间逐渐淡去……因为那一天以后,我们便再未相见。
我不知道人类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两岁的我对人类还没什么印象,但从长辈的口中总能听说:他们的到来总会带来鲜血与死亡,带走了角,只留下一道沙尘。
妈妈说我们惹不起他们,他们比大象更加可怕……因此我们一行躲了起来,到一个暂时没人知道的地方,但快乐却没有持续太久......
一切的平静都被突如其来的“突突”声打断了。
那些坐在铁皮车里,拿着长长杆子的人类,还是找到了这里。他们可以从早到晚都追着我跑,却丝毫不会感到累。
长长的棍子就在我的头顶晃着,一个转弯,脖子就被一个圈圈卡住了。逃不开,挣不掉,直到被赶到一个四四方方,看不到蓝天,只能勉强转个身的东西里。
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我不断的被辗转扭送,直到一个巨大的,四面没有铁栏的地方,我以为我可以走了,可这里却好像有一层我看不到的屏障一般,无论我怎么样冲撞都是徒劳,换来的也只有疼痛。
第一个夜晚,没有了温暖的草甸、没有了明亮的天空与闪闪发光的星星、没有了妈妈,我失眠了……
自此,我开始了在捷克杜尔·克拉洛韦动物园里的生活,这一待,就是34年。
我的大半生都活在这样的牢笼里,就连恋爱,也是人类安排好的。
我无力改变,无力反抗,我与“妻子”之间只有同类之间的同情,而没有爱情……关于我们的生育问题,人类却仿佛比我们更加着急。
据说他们所谓的专家提出,回到草原适宜的气候和野外环境能够使我们重新找到恋爱的感觉。
我想他应该是在瞎扯,但我确实幸运的重归草原。
但所谓的回归,不过是在草原建立起的牢笼,他们害怕偷猎者盗走我们的角,从而危及到我们的生命,便把我的角锯掉。
我崩溃了……那是我曾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难道是我们的错吗?为什么要让我们给偷猎者的恶劣行径埋单?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而后的几个月,我郁郁寡欢,皮肤也感染上了病。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这样的生活,多一日少一日又有什么区别的呢?
我看似幸运:在这里,我享受着特别的待遇。人类世界顶尖的白大褂齐聚,40个端着枪穿着厚重马甲的人日夜守护着我。
但又有谁知道我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病一天天加重,我很痛苦,浑身上下充满了刺痛,我向人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这是我第二次请求他们,第一次是在我两岁的时候。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给我打了一针,那一幕如此熟悉,有点儿像几十年前他们让我镇定下来的办法。
我知道他们从不是真正爱我,自从那一刻被关进牢笼,我虽过了几十年的无愁吃喝的生活,但是那却是以我的自由为代价,而后他们又将我送回草原,你以为那就是自由?
不过是他们为了那一点点的可怜的尊严和彰显他们所谓的“人性”,表现那一丝给别人看的“悔过”罢了。他们相信天道轮回,他们是真觉悟了?还是害怕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利用我。
我的一生像电影放映一般闪现在脑海里,伴随着我的呼吸越来越慢......
我吸进去属于我的世界的最后一口空气,停止了呼吸。
寡淡无味,却在别人看来充满“传奇”的一生,结束了。
我叫苏丹,是这个星球上最后一只雄性北白犀。
这个,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