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躺在椅子里,双脚搭在桌子上,专心致志玩起游戏。花慕颜进来很久,他都没有留意到。
“徐主任在吗?”
“在做手术,”张小北盯着手机,“go,go,go……”
“你是医生吗?”
游戏结束,张小北抬眼看了花慕颜,“如假包换。”
“我取病例。”
“什么名字?”
“花慕颜。”
张小北翻到花慕颜的资料,看了又看,抬头,又看了看花慕颜。他站起来,双手按住桌子,默默不语。
“怎么了,大夫?”
张小北盯着花慕颜,沉思片刻,说,“其实呢,得这种病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尤其是现在这个社会……”张小北停了下来,长吁一口气,“你得了乳腺癌。”
花慕颜很木然,毫无反应。
张小北慌了,“以现在的科技来说,不是不能治的。”
捡起她的病例袋,花慕颜夺门而出。
当张小北发现,他拿错了病例,找到花慕颜时,她正站在楼顶的天台上,面露悦色,望着下面车水马龙。
那一丝的微笑,或许,就是人之将死的慈悲。在生命的尽头,转身望一望走过来的路,深深浅浅的脚印,伤心的,痛心的,无奈的,所有的都可以被原谅。生命起于慈悲,止于慈悲。
“花慕颜,病例我拿错了,你身体很好。”
扭头望一眼身后的张小北,花慕颜不动声响。
“不信,你自己再看看,”张小北急切的解释,“姓名华默倩,性别女,年龄65岁,你翻开看看。”
花慕颜依然不动声色。
“求求你,不要跳,”张小北说。
“我不跳可以,”花慕颜扭头对张小北说,“你来跳。”楼顶的风,吹拂起花慕颜的发丝,飘逸的发丝下,露出一张笑靥。
“好,我来跳,”张小北一步步走向天台。后来,张小北没有跳,答应花慕颜做了她的男朋友。
每个人都有青春,每个青春都有故事。不同的是,有的人会在他的故事里走丢,忘记了出发的初衷,自然就看不清终点的方向。
这时,咯呀一声,门被推开,送花的小姑娘进来,就杵在那里,显然被童话世界惊呆了。
“谁是安若曦?”过了许久,小姑娘才缓过神。
安若曦走过去。
“送我的吗?”她从小姑娘手里接过鲜花。
小姑娘点头,“签收一下吧。”
签了单据,安若曦问,“雷子,你送的吗?”
金小雷一脸茫然。
站在一边的花慕颜,眼疾手快,从鲜花丛里捡了一个纸条,粉红色的彩色信笺。如那些年,初恋的味道。
“写的什么?”许芸熙好奇。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花慕颜笑,“语犹未尽,他应该接着说,恨不同时生,日日与君好。”
安若曦一把夺过去,嗔她,“认真点。”
“穆是谁?”花慕颜问。
“安若曦的学生,穆鹤鸣,”金小雷说。
花慕颜目瞪口呆,“安若曦,你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安若曦不说话,白她一眼,离身而去。
在我们这个年代,能够把自己安排对了的很少,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有欲望,越不知应在哪个地方搁下那个心。
安若曦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繁华世界美好的东西那么多。万物我可用,并非我所属。就像那开满漫山的栀子花,美的让人陶醉,让人迷惑。却不为任何人所有。”
穆鹤鸣低头不语。
人都希望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一个人。十七岁的穆鹤鸣却觉得,因为遇到了安若曦,才迎来了他最美的年华。
一年前的深秋,校园里的银杏树,金子一般的黄。那时,穆鹤鸣第一次看到安若曦。或许,每个人的脑海里,在他出生时,上帝已经画上了一个关于异性的轮廓,恰巧,安若曦吻合了穆鹤鸣的轮廓。
只是,那是十年后他脑海里的轮廓。
不知何时起,穆鹤鸣期待上语文课,想看到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安若曦,又害怕上语文课,怕砰然跳动的心脏,会跳出来。
“你喜欢她?”某一天,他的同桌秦晓问。
穆鹤鸣沉默不语。
秦晓无奈,“哦,my god!”
青葱岁月,是不是每个男生的心里,都曾出现过一个女神级的老师?让我们的青春骚动不安。无奈,岁月这个无情的小偷,年少时,他偷走了我们的懵懂,青春时,他偷走了我们的爱慕。
不为当初的无知,不为当初的傻劲,只为那淡淡的青涩,只为那纯纯的初恋。因为喜欢,所以情愿,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就是十七岁的痕迹。
切蛋糕时,莫青青漠视了身边的安若曦,却伸手把蛋糕抹在了古琦夜的脸上,古琦夜又反过来,抹了她一脸。
“可以理解为你们是在调情吗?”寿星安若曦不爽。
“你觉得是,那便是了,”古琦夜亦不示弱。
安若曦盯着古琦夜片刻,不知该说什么。这些年,对于这个亲弟弟,她像他们妈妈一样,都觉得亏欠他太多。因为觉得亏欠,所以,有时候会毫无原则的宽容他。
或许,他想在莫青青身上,找回一些东西。只是,时间是单行道,过去了,再也回不来。每个人都渴望留住精彩瞬间,当伸手欲挽留时,却发现抓住的,不过是浮华之后的空洞与心灵深处的寂寥。
人生多迷幻,有时候,明知是镜花水月,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往里跳,有时候,明知是罪过,却还是心甘情愿犯下不可原谅的错。
生日party上,浮在莫青青脸上的笑,好像都在暗示古琦夜,如果他愿意,她亦愿意与他私奔。
曲终人散,许芸熙与柏晓年又来到天桥,天边一团乌云,压城而来,容不得人有半点准备,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
十年的时光,像一个轮回。
“柏晓年,你还会离开吗?”
“你说什么?”不知,他是否假装没听到。
“我问你还会离开吗?”
“不会。”
许芸熙开心的笑了,如果说用十年的时光,等到了那一个人,谁又能说这十年是白白浪费了呢?
冒着雨,他们赶到эй店,正要推门进去,祁柯牵着白文走了出来,他与许芸熙相视一笑,便了无痕迹。
“你们认识?”柏晓年问。
“我朋友。”
许芸熙坐在吧台,痴迷地想,祁柯从来不会主动与她联系,他爱着的女人,始终只是白文。
他曾说过,把一半的爱,丢在了эй店,用来怀念他们的初相遇。可她所能看到的,他把完整的爱都给了他的女人。
白文是他的妻子,他把百分之一百的爱给了她,只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什么是夫妻之爱,就是当感觉、热情和浪漫统统拿掉之后,你仍然珍惜对方,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的借口,更不需要任何的掂量。
浮华的世界里,炎凉的人情中,如果可以遇到一个与自己心心相映,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彼此深深明了的人,应该心存感激,还怎么可能再有更多的奢求呢?
急忙而来的雨,又匆匆而去。柏晓年走到门口,转身对许芸熙说,“明后天,我有事。”
许芸熙点头,目送他走出эй店。
27岁的许芸熙,依然没有想到,柏晓年的一个回眸,又是一次不辞而别。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可有些东西,依旧不会变。
“我已到洛杉矶。”看到柏晓年短信,许芸熙咬牙切齿,她只能恨的是自己,太不争气。
那一刻,那决定彻底放弃这个男人,就像一盏灯突然熄灭,一扇门突然紧锁,她的心告诉她自己,她已经不需要爱他了。
在命运的转角停驻,看时光流逝,青春年少,有多少人,在最美好的时间,最喜欢的人不在身边。
有时候,活在记忆里的那个人,看上去,永远才是最美的。
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许芸熙抱着膀子,苦思冥想,柏晓年为什么会回来呢?
或许,如安若曦所言,因为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