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旦,就进入了腊月,年味开始越来越浓烈了。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热切地盼望着过年。唯有过年的那一天,全家老少才能吃上一顿一年里最好的饭菜。
进了腊月,各家各户就开始筹备过年的年货了。一般每户人家都靠女人们采野菜喂养一头肥猪。到了年底,任何关系比较好的两家就会约定好,其中一家的猪交任务,另一家的则杀了,两家分着吃。公鸡、鸭子和鹅子各家也是交上任务后,自己家里留上两只以便过年时丰盛餐桌和招待客人。这些肉货都放在各家的院子里,用干净的白雪严密地盖住,上面再浇上水冻成冰,到吃的时候刨出来,会最大限度地保留肉的水分和香味。
进了腊月,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蒸豆包,撒年糕。蒸熟后都放在高粱秸秆制成的帘子上冻着,冻透以后都放在仓房的大缸里,一直到正月里,各家早餐主要就是它了,再配上土豆白菜汤,可是老百姓最爱吃的一口了。小孩子们中午或晚上饿了的时候,当妈的也会拿出几个,孩子们就那样拿着啃,冰冰凉,粘粘的,甜甜的。
榆树坡有个风俗,不管哪家蒸豆包,都要提前通知一声,就会有村里的几个年轻姑娘组团去给这家包豆包。年轻的姑娘代表着纯洁干净,家家户户都喜欢。一天下来,不管这个人家是穷是富,预备的大黄米面是多是少,姑娘们肯定给全部处理完毕。最后,这家的主妇会炖上一锅酸菜粉条,里面会有些馋人的肉片,用来招待这些姑娘们。有的条件好的人家,兴许还能拿出些白糖给姑娘们享用。要知道,白糖配豆包,那可是普通人家求之不得的美味。
到了年前的几天,各家各户还要包冻饺子,包完了生着冻透,同样倒在缸里,留着过年那几天备用。大多数人家没有那么多白面,包不上太多的饺子,有的人家自己就处理了。若是家里条件不错,人口也多的话,也会请这些姑娘们帮忙来包,但工作量远远比不上做豆包,因而也不供饭,大多是晚饭后一阵儿就包完了,这家人家会炒些瓜子黄豆苞米花什么的用作招待。
吴亚凤,刘彩云等姑娘,年年都是村里包豆包的主力,如今文艺节目告一段落,赵书记又要求今年把秧歌队好好整顿,争取弄出一支十里八乡最优秀的秧歌队。这可把姑娘们忙坏了。不得已都放弃了包豆包的美差,继续集中在一起扭起秧歌来。
赵书记今年兴致颇浓,他要求各生产队组织男女老少,不分年龄大小,均可上阵,都要有自己的秧歌队,尤其鼓励耍龙灯,跑旱船的队伍。然后从各队抽调主力,主要以文艺宣传队的人为基础,组织一支大队的踩高跷秧歌队。
秧歌队不需要俊美的男角,反而丑角更受欢迎,领舞的‘拉大衫’的,跟在后面耳朵上带两串红辣椒的刁老太太,扮上的孙悟空,猪八戒等,总是大人小孩子最爱看的角色,也是吸引笑声最多的角色,这些角色大多由队上爱玩爱耍的老少爷们来担当,极尽能是地耍宝逗乐,以博众人一笑。
秧歌队真正的主力是女性,穿上漂亮的秧歌服,手拿扇子和手绢,扭出各种花样和阵式。而最受瞩目的则是领头的那个女子,不管是哪里的,什么类型的秧歌队,领头的那个总是最漂亮的那个。
榆树坡高跷秧歌队的领头是刘彩云。刘彩云文艺节目不行,但扭秧歌可是一流。她家里人全会扭秧歌,因而从小她就得到了真传,再加上身材长相都属上乘,扮相一流,当了秧歌队的领头羊,实至名归。谁想攀比也不成。
田雨生是不屑于去当丑角的,他选择了另一个出风头的角色——敲大鼓。田雨生从小玲珑剔透,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扭秧歌的一套唢呐锣鼓的花活他全能拿下。这次,刚好给了他展示的机会。他一敲起花鼓点儿,所有的姑娘小伙子都往他这儿看。
秧歌队统一做了绿绸布的服装,粉色的大扇面,红绸子手绢。男的黄围巾扎头,女的一律用七彩纸花扎的高高的头饰。头饰风格各有不同,全凭姑娘自己的喜好,花的大小,颜色,各种配饰,全靠姑娘的一双巧手来制作,总之越鲜艳越花哨越好。
一转眼就到了年关。各家各户都做了一年里最彻底的大清扫,蒸馒头,烀肉,上坟祭祖,贴春联,贴福字,吃上一顿一年里最好的饭菜,然后炒了瓜子,缓上冻梨冻柿子,就准备看正月里最热闹的扭秧歌了。
从正月初一到十五元宵节,大队以及各小队的秧歌队扭遍了十个生产队,有的甚至还去别的大队扭了几天,以刘彩云田雨生为首的榆树坡高跷秧歌队更是出尽了风头。过了十五,他们才得以休息,统一放假七天。
所有人的神经才都放松下来,田雨生干脆就躺在炕上呼呼地一连睡了三天。最艰难的时期总算过去了,以后,他再领导文艺宣传队就都是手拿把攥了,什么都不怕了。接下来,他得考虑他的个人问题了。
这天早上,他正坐在炕上和田妈妈吃饭,门声一响,赵书记来了,他的手上居然拿了四样礼品,笑呵呵地坐在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