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幽冥帝
文／锦歌长安
秦无炎心急火燎地加快赶路，走出刚才的荒地不远，合欢铃果然在东南方向剧烈的摇动起来。他心中大喜，顺着合欢铃指示的方向赶去。
走了不知多久，秦无炎看见远方有一座黑压压的山峰，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峰顶之上看起来好像确实是有一座宫殿。而合欢铃在山峰所在的方向愈发剧烈的摇动起来，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此时伤心花第四片花瓣刚刚露出雏形，他加快脚步向着山峰前行。
来到峰顶的宫殿门口，却只见有两个戴着铁面具的侍卫把守。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侍卫拦下他，“来者何人？”两个侍卫同时发问。秦无炎没有答话，只是拿出了刚才白须老者赠的令牌，那两个侍卫靠近一看，立刻都往后退了一步，打开宫门，异口同声地道：“请进！”
秦无炎不禁有些惊喜，想不到竟如此顺利，但又隐隐的有些许不安，事情太过顺利，反倒让他觉得后面凶险万分。他微微皱眉，停顿片刻，随即大步走进冥宫，宫门马上关了起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让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暗无天日、恐怖至极的九幽地府。
他走进殿中，空无一人，整座宫殿看起来十分冷清。
突然，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空荡荡的宫殿：“你终于来了！”
秦无炎四下惊望，一个身着华丽亮黑色绸缎锦袍，衣服上绣着九头怪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双手叠放在腰间，背对着秦无炎，俨然一派王者风范。
秦无炎微微向前移步，仔细看了看他，发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那人缓缓转身，一张俊朗的脸上漆黑双眸似一潭幽深的湖水，深不可测，不辨喜怒，
他微笑着高声说道：“身为冥界的掌管者，连九幽地府闯进了不请自来的魂魄都察觉不到，那我这个冥帝也真是白做了！”
秦无炎一惊，随即问道：“你就是九幽冥帝？”
“怎么？你觉得不像？”他微笑着问道，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加上那嘴角若隐若现的一丝笑意，让秦无炎感到一阵身寒！
秦无炎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这倒不是，只是我没有料到会这么快与你碰面！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那我来此处的目的，想必冥帝也无需在下说明了！”
九幽冥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殿中，震耳欲聋。秦无炎微微蹙眉，这笑声，竟有几分熟悉……他思索着，突然走近一步严肃地问道：“刚才指路的白须老者是你？”
“哈哈哈哈”，九幽冥帝又是一声朗笑，颇为欣赏看着他说：“你这小子还不错嘛！居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秦无炎轻笑一声，又立刻收起笑容，双手作揖，微微躬身，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冥帝放碧瑶一条生路！”他语气诚恳却又急切，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冥帝走到他跟前，扶起他的身子笑着说：“我可以让你去见碧瑶姑娘，可是我这九幽地府可不是让你们闹着玩的地方，进去容易，你想要带她走，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秦无炎抬头满眼惊喜地看着他，听了冥帝的话又微微蹙眉，接着问道：“此话怎讲？”
冥帝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要让她魂魄归位，这个我可以答应，但是你终究也是要回人间的呀，为什么不把她的魂魄也带回人间呢？”
秦无炎听了，微微低头，有些许迟疑。因为之前乔楠跟他说过，他此行能将碧瑶的魂魄归位已经是最大的胜算，至于将碧瑶魂魄带回人间，让她复生，则还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而这代价，也只有九幽冥帝能说了算，乔楠当时无法预知，也无法做更多的打算，只能让秦无炎自己到了地府随机应变。而现在，九幽冥帝既然已经说了他可以带碧瑶回人间，他便知道肯定要付出代价。
秦无炎思索片刻，抬眼略笑着说道：“冥帝必然不会白白放一个进了地府的魂魄回人间，你说吧，带她回去，你要的是什么？”
九幽冥帝听了，心中暗笑这小子倒还真不傻，挺有意思的，却又略微叹了口气，答道：“她原本是要永生永世锁在这地府里的，既然如今魂魄能够归位，千年之后，就可转世为人，若是你等不及要带她回去，那这千年之苦，你说要谁来替她承受？”
“千年之苦？........碧瑶现在怎么样了？”秦无炎心急地问道。
“你放心，她没事，我这里虽然是刑罚极为残酷的地府，可也不会不念及善良之人，她现在双目失明，我让她和另外一个人就在这冥宫的后园内，帮我照顾这地府里鸟兽禽鱼，花草树木的精魂。”冥帝看他担忧的样子，解释道。
秦无炎轻舒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她没事就好，只是想不到这地府之中，竟然也可以看到类似人间的花草树木。”
“万物皆有灵，人又能比花草树木，鸟兽禽鱼好到哪里去呢？它们死了，魂灵终究也是要回到这地府之中的。”
秦无炎看了看手中第四片花瓣越开越盛的伤心花，马上急切地问：“你的意思是，如果碧瑶的魂魄要回到人间，那我就必须留在这里，替她承受所有的罪过。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回去。”
冥帝听了，笑了笑说：“算是吧，但除此之外，回去的人也首先要过得了血怪这一关。我劝你也考虑清楚吧，如果你回去了，那碧瑶注定要等千年后转世。何况三百年以后，她也不能再待在我这里，十殿阎罗会派鬼将来带走她，毕竟她是违抗天命之人，天界和冥界是饶不了她的。说不定，会将她贬入极寒之狱，永世不得超生。”
秦无炎心里如同刀绞一般地疼，她用自己痛不欲生的一千年，换来张小凡十年相守，这样真的值得吗?他眉头紧锁，微微闭了闭眼。然后开口道：“那你要怎样才会放她离开？”
“她走，你留！”简单利落的四个字，却在一瞬间，决定了两个人永远相隔的命运！
秦无炎犹豫了！
他不是神，只是一个从小挣扎在生死边缘，只为活命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乔楠的话，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地府，只是为了一个女子！更可笑的是，那个女子，从未正眼看过他！
所以，他犹豫了！
他心里还有他未完成的雄图霸业，他曾经还幻想过脱离毒神控制之后，自立门派，势要壮大魔教。
可是现在，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面前，是救她，还是回人间去完成自己的大业？
这个问题就像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一样难以回答！可是秦无炎知道，他面临的问题比江山美人二者择其一更难更残酷，因为他不管怎么选择，美人也终究不是属于他的！
他想了很久很久，犹豫不决之中，脑海里回想起的竟是被曾书书打落山谷，即将丧命之时，眼前闪过的那个与诛仙剑逆天而抗的俏丽身影！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似乎只是一瞬之间，他便下定了决心！
“我答应你！她走，我留下。反正我这样的人，终究也是要死的，死了以后，恐怕那十殿阎罗也不会放过我，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她的命，倒也值得。”秦无炎认真地说道，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丝略微凝重的笑意。
九幽冥帝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想必你也清楚，不管你是走是留，碧瑶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始终不是你。就算你答应留在这里，救了她。可是等她回到人间，地府的一切都会忘记。这样，你还要留下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呵！不知冥帝可否听过一句话？只为情故，虽死不悔！想来人间凡尘俗世，也厌倦了，倒不如留在这地府，当个鬼差，落得个清净！”
“哈哈哈......想不到你竟然看得如此通透，若是拜入仙家道门之下，说不定只需个二三百年便可得道飞升，位列仙班啊！”
“冥帝莫要嘲笑在下，我本魔教出身，手上沾满了鲜血，从未想过有一天去当什么济世救人的仙家之辈，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秦无炎淡淡地说道，自懂事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去与修仙练道却假仁假义的正派为伍。
“哦？你自己的路？可是现在，你答应了我留在地府之中，你不就放弃了自己要走的路吗？”九幽冥帝故作吃惊地问道。
秦无炎冷笑一声，淡淡说道：“九幽冥帝如此赏识于我，千方百计留我在这地府，在下若是推辞了，岂不辜负了冥帝的美意！”
闻言，九幽冥帝惊讶之余，不禁对秦无炎这般揣摩人心的本事赞叹不已，这么快就能料到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这么快就能猜到他的意图。
九幽冥帝干笑两声，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说道：“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你是何时发现我非要把你留下不可？”
秦无炎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说道：“九幽地府乃是地府的最深处，按理说应该有许多鬼兵鬼将把守，而我从进来的时候就发觉自己一路畅通无阻，又遇到了指路的白须老人，进入这冥宫更是顺利得很，加上刚才我犹豫之时，冥帝非常紧张，似乎很害怕我不会答应！我就料到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是个聪明人！”九幽冥帝含笑赞叹道，心中暗想，此人真不愧是那人的转世传人，哪怕成了凡人，也是如此智慧超群，通透世事，看来，不仅要设法将他困在冥界，更需要小心戒备，毕竟千百年前，那人到过冥界，若是一不小心让他忆起千百年前的事，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自己的一切计划就都泡汤了。
“可是在下依然不明白，冥帝为何会看中了我？”秦无炎终于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其实刚才他大胆说出的那些话，原本只是猜想，想不到正中下怀。可是他却想不通，他秦无炎一介平民，一个普通的凡人，最多怀了些魔教功法，而乔楠、九幽冥帝都如此帮他，尤其是九幽冥帝，如今竟然设计要将他留在地府？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是冥界之主，难道识人的眼光都没有吗？我这千百年来，早已厌倦这里的明争暗斗，况且我年事已高，也将身归混沌，可惜膝下无子，帝位后继无人，十殿阎罗各怀鬼胎，都不是能成大事之人，你一来到冥界，我便看出你的前世今生，知道你悟性极好，聪明至极，是我这帝位的不二人选！”
九幽冥帝语气平和，缓缓地说道。
可是他的话却让秦无炎惊讶得张大了嘴，都快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一界之主，鬼将之首，幽冥之帝！
秦无炎难以想象这些事情居然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当下真是哭笑不得！人人以为来了地狱，到了冥界，将是一切悲惨和折磨的开始，可是他秦无炎到了这里，却是一生光辉的开端！
可是，一切会这么简单吗？秦无炎微皱眉头，苦苦思索，却不知其中缘由。
“我知道你现在还难以相信，不过，等碧瑶姑娘回到人间，你开始帮我打理这里的一切事务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一切。”九幽冥帝说道，他必须尽快稳住秦无炎的疑心，不能让他过早地怀疑自己。
“既然如此，那还请冥帝带我去见碧瑶，还有，”秦无炎走上前一步恳切地说：“不过，还请冥帝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碧瑶。”他心里清楚，碧瑶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这一番作为，一定不会愿意离开地府，为今之计，也只有再骗她一次了。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九幽冥帝看他这副样子，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了笑，用安慰的口吻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你找到她以后，我会让你们离开冥宫，人间必定有人在接应你们，你们要能制服血怪，两道地府之门才能打开，她也能安全回去。走吧，我带你去找她。”说罢，九幽冥帝大步向前走去，秦无炎紧跟着冥帝的脚步而去。
只见冥帝长袖一挥，殿中的九头怪雕像立刻转动，随后殿中的两扇大门缓缓打开，一片白色迷雾弥漫开来，秦无炎双眼模糊，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不禁闭上了眼睛，等他睁开眼时，仿佛置身仙境，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淙淙流水声音清脆动听，而脚下，正是一座流水小桥，桥那边几间小屋错落有致，还有一座背靠着海棠树而建造的别致小楼，楼上轻纱飘扬，远远望去，简直是仙境啊，哪里会有人想到这里是令人闻之色变的九幽地府。
秦无炎跟着冥帝向桥头走去，细细观察周围，才发现，这桥下流水，竟然染着殷殷血红。合欢铃摇动得越发剧烈，清脆的铃声中似乎夹杂着激动和期待。
还未及桥头，便远远地传来一阵古琴音，琴声婉转悠扬，却凄凉伤感，哀叹连连。
《青衣谣》
荒草何茫茫 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 送我出远郊
渺啊渺 往无语 来无杳
华韶前朝在眼前尽折腰
梦未央 怎能独自去云遥
谁今后再与我谈风笑
摇啊摇 青衣奔往云霄
天地荡 你我心无处藏
红光照长路 暮云飘 清风啸
天明鉴 此情虽万死也难销
叹世间 爱自古催人老
来不及 与你前世今朝
仰天歌欲断魂 揽你入怀中
我的命早已入你的生死簿
天之涯海之角铭心又刻骨
叹世间 爱自古催人老
来不及 与你前世今朝
仰天歌欲断魂 揽你入怀中
我的命早已入你的生死簿
天之涯海之角铭心又刻骨
（以上引用为《青衣谣》歌词）
秦无炎的心情五味杂陈，脚步越来越重，越来越慢，而合欢铃更是摇动得快要飞出去一样。
冥帝走到小楼前，回头看秦无炎步履沉重，眉头紧锁，一脸紧张不安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轻叹一声，催促道：“你不是赶时间吗？她就在里面。”
秦无炎听了，快步走到他跟前，停顿片刻，看冥帝准备向前走，突然又急忙叫住他：“等等！”
九幽冥帝不解地回头：“怎么了？不敢进去？”
“可否请你先帮我跟她说一声，我怕......我怕吓到她。”他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做，又欣喜又惊慌失措。
冥帝见状，笑了笑说：“那你先在外面等着。”然后转身向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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