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很小的时候曹阿姨就带着我上街。小时候她总是牢牢地牵着我怕我走丢了，后来我长大了，她变老了，走路跌跌撞撞，舅舅总让我上街的时候搀着她，她想去哪儿都陪着她。
一开始我不以为然的，觉得她身子骨还硬朗。后来我出了事，大阿姨的病情急转直下，她整夜整夜失眠，我开始紧张她紧张得要命，很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小的时候，我家门口的那条街还不是现在这样。现在干净得就像女孩刚敷完面膜的脸，而我上幼儿园的时候，这儿还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牛皮癣”。到处都是发廊和烧烤店，冬天的时候街上弥漫着油烟味，店里的大姐姐们穿得完全不应季节，仿佛粉紫色的灯光里藏匿着盛夏的热浪…她们笑着朝我招手，我也笑着朝她们招招手，结果我另一只手被曹阿姨使劲一拽。
“外婆，她们是谁啊？”
“她们是鸡。”
曹阿姨的回答，在现在看来也是那么直接。可能要引得八个辩手两个团队打起擂台，争辩这样直接的性启蒙对孩子到底有益还是有害。但我当时只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外婆在咬牙切齿什么劲儿。
“为什么鸡冬天不用穿外套呢？身上也没有鸡毛啊…”
“她们是剥光鸡…”
我琢磨不透这句话里的深意，眼前只浮现出曹阿姨杀完鸡把鸡放在开水里烫，然后用镊子一根根拔下鸡毛的惨烈景象。原来长大了，穿着这样的裙子，就要遭受如此苦难么？
后来接近过年，这条路上的发廊全都被取缔了。走过时，我望着沿街空洞洞的店铺开始哭。曹阿姨问我哭什么，我开始沉默不语，后来我战战兢兢地问，那些鸡是不是被宰了抹盐，准备风干了过年吃？
曹阿姨听了大笑，后来她经常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听，说自己的外孙女真是可爱。可后来长大了也就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