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作《乡党篇》复习之一

【序言】《乡党篇》上论之收官之作，在前九篇记录夫子所“言”之后，以纪实为主，可谓包罗了夫子日常生活起居的万象，上至祭祀迎宾，下至吃饭穿衣，无不在生动具体、惟妙惟肖、传神精要地刻画了孔子行谊，这是《乡党篇》和其他篇章最大的区别。

《乡党篇》为何要详细记录孔子的行为举止？《朱子集注》引杨氏曰：“圣人之所谓道者，不离乎日用之间也。”圣人所要展现的道，不是高高在上的“人造卫星”，而是生活日用所流露出对人、对事的道义仁心。因此，记载孔子的行为就是在以圣人“亲身示范”向后人传道。

何谓“知行合一”？夫子就是最好的践行者。孔子曾说“不践迹，亦不入于室。”夫子就是这样在日常行卧起居之间践行大道的。

本篇有说不分章，有说分十七章，有分两章的，不一而已。

南怀瑾老先生说：“现在讲《乡党》这一篇很难，要想讲得好，除非由人扮演出一个孔子，拍成电影。但能担任这角色的演员则很难，因为很难传神。”孔子的行为在传道，是因为他心中有道，扮演者心中哪怕只比孔子少一分，也不能完完全全把孔子的心意表现出来。

我们何不分为若干镜头细节，来还原夫子的日常生活呢？

【镜头1】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孔子在乡里乡亲中间的时候，恭顺谦逊，好像不太会说话的样子。可是到了宗庙、朝廷之上，祭祀或者议事的时候呢，则雄言善辩、讲话明白、毫不含糊，侃侃而谈，只是说得比较小心谨慎、措辞严谨而已。

《卫灵公篇》孔子说：“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孔子认为，应该给某人说的话，却没有给他说，就是对不起这个人，是失人；而不该给某人说的话，却给他说了，这是看错了听话对象，是失言。不论是失人还是失言，都牵涉到一个问题，就是没有看清说话的对象。

在社会中生存，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一定要认清与你交往的对象，和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否则，不仅会失人，还会失言。

夫子以行动告诉我们：说话要注意场合、对象、方式、态度。

【镜头2】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孔子在朝廷上，（君主不在的时候），与下大夫说话时，从容不迫、温和而又愉悦的样子；与上大夫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正直恭敬、中正直言。君主在场的时候，便显出恭敬而局促不安的样子，步履从容，举止安详而又得体。

《季氏篇》孔子说：“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侍奉君子的时候，说话容易犯三种错误：不该你说的你说了，说明你心浮气躁；该你说的，你又没有说，当说不说，遮遮掩掩，说明你心里有顾忌；你说话的时候不看别人的脸色，那你分明就是没长眼睛的瞎子。也就是说，说话要注意分寸、注意时机，还要注意别人的心情，不能自顾自地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否则达不到目的，可能还适得其反。

《中庸》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又说：“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孔子的存心是上敬下和，对上恭敬，对下和乐和睦。孔子和上大夫、下大夫们交流不卑不亢、中正和乐，表现非常合宜、得体，是我们效学的榜样。

【镜头3】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

鲁君召见孔子，让他去接待使臣宾客。他的脸色一定会变得庄重矜持而且恭敬，脚步加快不敢怠慢。向同立的摈相作揖，转向左边或右边的摈相时就相应地朝左或右拱手作礼，衣服随之前后舞动，整齐而不乱。他快步疾趋时，就像鸟舒展着翅膀。宾客辞别后，一定向国君回复所命说：“宾客不再回头了。”

中国素有“礼仪之邦”的美称，热情友好是中国式的待客之道。《学而篇》孔子曾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并不只是停留在“乐”的情感表现上，也体现在待客行为的“礼”上。中国式的待客之道，讲究的是主人的修养与文明的程度，只要修养高了，在待客的时候，自然会礼待有加，并能收到良好的交际效果。

【镜头4】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孔子进入君门时，弯身肃然而敬的样子，好像容不过来。站立，不站在门中间；行走，不踩踏门槛。经过君上所坐的座位，脸色变得庄敬起来，脚步加快不敢怠慢，说话轻声好像中气不足的样子。提起下摆朝堂上走，恭敬谨慎，憋住气好象不呼吸。等到退出来，走下一级台阶，脸色才舒展开来，心情舒畅的样子。走完了台阶，快快地向前走几步，如同鸟儿舒展翅膀。回来又经过国君的空位，又显出恭敬局促的样子。

在参加朝会的时候，自从入公门开始的整个过程中，孔子一直都保持着恭敬而又谨慎的姿态，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和不敬。从文字记载来看，孔子的动作、行为、语言、姿态，无不严格遵守相关礼制，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充满了庄重敬畏的情感。

【镜头5】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

孔子出使别的诸侯国，手里拿着圭，恭敬谨慎得好像举不起来。向上举，好像作揖，放下时，好像是授物给别人。面色凝重如同作战，碎步行走，好像沿着一条直线似的。献礼物时，满脸和气。和外国君臣私下会见的时候，显得轻松愉快。

【小结】以上五个镜头，集中描述了孔子在朝、在外事场所和在乡里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给人留下十分生动而深刻的印象。孔子在不同的场合，对待不同的人，容貌、神态、言行都有所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他一贯的庄重和敬畏之情。在家乡时，谦逊和蔼；在朝廷上，态度庄敬而有威仪，不卑不亢，光明正大；在国君面前，温和恭顺，庄重严肃又诚惶诚恐。这些，都为我们认识了解孔子，提供了生动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