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孩子

今天的天气有点灰色

这样的季节,月季是习惯早起的,清晨6点时分,世界安静到包裹她瘦弱的身躯,呼出的气体竟有了形态,音符和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每个人都在忙碌,街角卖豆浆的小贩还在习惯对着老主顾微笑,就这么一瞬间,一片莫名其妙的树叶飘落下来。月季仿佛被击中

三个月前

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身上单薄的裙子已经无法抵挡寒意,胃里一阵阵的翻滚感,早知道会喝酒应该多吃点东西的,月季懊恼的想着。

街道上空荡荡的,大部分都市会有种魔力,一个转角,不夜城就变成了无人区。远离那些霓虹和嘈杂的车辆,月季决定步行回住处,脱下高跟鞋,双脚踏在柏油马路上的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她总是坚强的,坚强的一个标志就是你并不觉得自己坚强,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理所应当。

恍惚间,断断续续的歌声飘入了她的耳中

地下街的入口,一个男人盘腿坐在地上,他的吉他弹的很娴熟,歌词却唱的不怎么清楚,晚风渐渐暖和,月季走到他面前,黑白分明的眸子略带酒意定定的看着,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唐突,但转眼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又有何顾及。

他并没有特别留意到她的到来,至少这样空无一人的深夜。

前奏缓缓慢慢,每个和弦都被他弹的饱满,这歌,神奇般的像唱给月季一个人听的。

风扬起了你的黑发

你不经心的甩过髻颊

笑可以天然的飘洒

心是一地野草  唯一的家乡

是我从不能朝仰的远方

夜晚你含泥土的气息

纯然原始的粗犷

你拥有誓言般的梦想

不能停止流浪  流浪

回声中 有人呼喊 有人悼念

有人不言不语的明白

你是南国来的孩子    人要爱人要恨的样子

血里流窜着远在古老的故事

手心刻画上帝的仁慈

与未知相似  与未知相似

月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泪流满面了,冰冷又温暖的轨迹,突然到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唱罢,  手指随意的拨弄着,眼神中带点疑惑,月季索性坐了下来

“你也在这里么”

他笑了笑,眼角露出些许疲惫

“是啊,唱了很久了”

恍惚间,月季有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觉得像是面对着中世纪古老的游吟诗人,他带着从远方捎来的风尘和故事,他们像是围坐在冉冉篝火前,听他这样说。

胃里的酒很冷,但是酒精让头脑发热。

唤醒月季的是他起身拍衣服的声音“我该走了,半夜一个人还是早点回家。”

月季有些费劲的站起来”好的呀“

再无话,走出地下街,月季觉得酒精让浑身变的酸痛、

隔壁的邻居早已休息,月季从走廊悄无声息的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自己摔倒床上,再也不想动弹。

张岭觉得,自己的名字是有寓意的,注定要走遍大江南北,翻过万水千山。

今天的收获并不丰富,本来在五号口的小区,但后来城管来了,他不得已才走到那个地下街的入口。

地下街下班时间人潮涌动,他懂得怎样取悦观众,开始他唱得是汪峰的歌。那些被唱滥的,煽情过头的,大家喜欢听的歌。直到十点半,地下街人迹罕至,他才一点一点的弹起自己的歌,地下街是他一个人的。偶尔走过一两个路人,他并不在意。

零点刚过,世界安静的简直如同只有他自己,张岭收起身边的物件,准备再唱一曲就离开,他住在距离这繁华街区不远的一个巷子中,群租,好在他这样简单的人也用不了什么,足够生活。

刚拨弄了几个旋律,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朝他走来——这有些稀奇,这个时间出现在地下通道中的不是酒鬼就是流浪汉吧。

张岭浅笑,自己就是在流浪啊

他的余光看到一双纤细的赤脚在来回踱步,待他唱完这首歌,这人却坐了下来。张岭微微扬起头发,心中略微一颤,她摇摇摆摆,动作有些失去轻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有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不知为何,张岭觉得她也同样无家可归。

他们简短的对话,然后陷入适宜的沉默中,直到张岭发现她已昏昏欲睡,晚风吹着她的发丝,他轻轻拍醒她,并未搀扶,两个无家可归的人,交集越多越显落寞。

回去的路上,张岭有些后悔,怎么说一个人回家都是有些凄凉的,至少该帮她打辆车。

接连的几个星期,张岭接到一份酒吧驻唱的工作,风格他并不擅长,却也可以信手拈来,酒吧往往九点后人就开始多了起来,张岭只管在台上唱歌,偶尔会传来客人稀落的掌声,更多的是人们嘈杂声与欢笑声,不知为何,张岭反而更喜欢在地下街的感觉,更自由,也更畅快。

每天零点十分,张岭还是会出现在地下街,尽管已经很疲惫,但轻轻的唱着自己写的歌,每个音符在夜色中绽放开来——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至少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

他自诩是这个世界的参观者,或许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什么参与感,他从不寻找,也不强求,完完全全吧自己的行为交给内心,这样做的结果是,他总在相对迷茫的自由中穿梭,安静的悸动着会不断变幻的召唤。

张岭没想到,又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遇到了她,他们彼此对望,瞬间都认出了对方,今天的她很清醒,眼角带着笑意,张岭知道了她叫月季。是个美丽的名字。

张岭有些局促,笑着说道;今天你回家应该相对安全

月季微微一愣,继而笑答;我学聪明了啊,他们都醉了,眼神不好使。

初夏的夜晚已经不再寒冷,张岭听着月季讲她和这个城市的交集,这个城市在午夜时分有着大片大片的阴影,街灯装饰的一条条街道形成了璀璨的线条,切割着虚幻的时空,让每个人的故事都有了恰到好处的背景。

她在这个城市爱过,也失去过。

她说她在等,等一个温暖的灵魂。

张岭讲起了他走过的地方,遇到各种有意思的事情,离奇的、孤独的、美好的、都是来自远方,来自记忆深处,他说起在一座海滨小城的生活,那里的清晨阳光透亮洁净,张岭会眷眷的睁开眼睛,慢悠悠的逛着渔民的街市,购买新鲜的食材回去下厨,让一天虚度过去,在夜晚用一杯长岛冰茶换一夜好眠——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充满虔诚,语气慵懒又认真。他的漫无目的和漫不经心是在和这个世界对话。

月季就在那一刻,爱上了他。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2,723评论 5 476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5,080评论 2 379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49,604评论 0 335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440评论 1 273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431评论 5 364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499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893评论 3 395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541评论 0 256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751评论 1 296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547评论 2 319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619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320评论 4 318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890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896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137评论 1 259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2,796评论 2 349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335评论 2 34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