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出差(箫海山)
她没有再回信息过来。
很多时候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之间的沟通变得越来越困难。面对她的时候我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多少年过去了,她的世界我仿佛总有一些看不到的地方。
我望着安静的手机屏幕心中躺过一丝不快,但又无处发作,只能闷着头蹲下身去收拾刚带回来的行军包。包里是两套穿过的作训服和一套便装,我拿出来闻了闻貌似没什么气味,便想扔在床上,但想到她那厌恶的眼神,又站起来走到卫生间把它们都扔到洗衣机里去洗。 然后继续折回房间走到部队特有的铁皮柜里拿出两套换洗的衣服,胡乱叠了一下放进行军包里。是的,我又得出差了,天亮之后还得去一趟铁道部申请一条押运专线,去南方。
是的,我是一名现役军官,中校军衔,36岁。18年的军旅生涯,让我经历了无数的铁打营盘和流水的兵。今年是我结婚的第六个年头,我曾想过为她办理随军的事,但每次刚一起念想便又有了要调动的消息,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后来的她不再提起这茬,而总在路上奔波的我也不再动过这个念头。我总觉的这事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就如我和她的感情,无论我们各自拥有了怎样的青春,最后都会毫无悬念的走在一起。即便目前两地的婚姻模式有些不妥,也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隔阂,但在我看来这都不是问题,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去慢慢处理我和她的关系。
可是,当有一天我站在书房门口轻轻叫唤她时,她没有反应。我倚在门边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那样落寞,那样单薄,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窗前发着呆,我很想走过去轻轻抚住她羸弱的肩膀,和她说说话。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做。我知道,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进入的世界。
如果,她真的不快乐,又何必貌离神合? 时间像一列疾驰的列车,推着我们向前迈进,直到有一天我们到达终点,无论愿不愿意都得下车。我想,我和她就快到站了。
收妥后,我走到桌前翻开日历,算了算离她来京还有大半个月,正好是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拿起一支笔在5月10号这一页划了个圈,并写上两字:接机。写完才突然想起:刚才居然没有问她坐的是那趟航班,于是随手掏了手机想再问问她,但马上又收了起来。她应该睡下了。
看了看手表,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便身体一斜,就往床上倒去。可能是太过疲惫,在我睡眠的这段时间离,仿佛前一秒刚闭眼,下一秒就听到手机响了。
“箫站长,去铁道部的车已经安排好。十分钟之后到宿舍楼接你”电话是这次一道出差的战友刘成打来的。刘成湖南人,酷爱辣椒,每次单位食堂的菜不合他胃口,他就会跑去炊事班找几个辣椒洗洗、然后切成小段,再放上酱、盐、醋一拌,就成了一道湖南特产菜。久而久之,便博得了一个“辣椒刘”的诨号。
“恩。好。马上到。”我一个鲤鱼打挺,马上站了起来。“拿到路线了吗?目的地了确定了没?”我一边换上常服一边问道。
“拿到了。微山。95号。”辣椒刘报了下一站我们要去的地名和单位。我戴军帽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微山?95号?”我重复反问道,这个十八线的小城市即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也没有什么著名的人文印象,我更是从未去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会对这个地名感觉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原因。我快速地在脑海里过滤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熟人在那边,便停止了对这事的思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老板指哪便去哪,不问归期。
这几年我的军旅生涯就就这样一直这样,马不停蹄地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我看过西北戈壁胡杨的荒凉,下过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也曾在漠北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坐看漫天繁星,我时常会感叹:我堂堂天朝如此地广辽阔,如此美不胜收,我们没有理由不热爱她,保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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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北方,还是有些微凉,我双手捧着自来水粗犷地往脸上抹了抹,擦干。便和辣椒刘出了门。当我和刘成从铁道部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四十分,离出发时间不到十小时。在做了一些安排之后,我让他赶紧抽时间回家探望家属和孩子:“东东应该有两月没看见你了吧?还有些时间你打个的回家看看孩子去。老板哪里我回去一个人汇报就行了。”我拍拍刘成的肩膀说道。
“好!上次从甘肃回来,我去幼儿园接他。这孩子死活不肯叫爸爸,害得幼儿园老师以为我是什么坏人,把我轰出了教室。最后还是联系了媳妇确认了我这个爸爸的身份之后,老师才让我接孩子回家”刘成无奈地笑了笑。
“去吧。”我理解他内心的悲凉,像我们这类人常年在外,即便家属就在部队大院里住着,也是神出鬼没,没法照顾家人。所以对家、对爱人、对孩子的愧疚成了我们的通病。只要戎装在身,这种愧疚就注定药石无医,无法治愈。
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我回到宿舍又一头扎在床上,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人生在世最无助的事莫过于身体极度疲惫而大脑却无比清晰,这简直就是人类界的一场灾难。
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地在床上挺尸了一下午,直到院里的高音喇叭想起“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的军歌时,我才醒来。
胡乱在食堂里扒了几口饭后,我便匆匆赶往火车货运站。到站的时候,这次要押运的装备都已经装车了,我一边脱下外套放在行李包上,一边接过一个上尉递过来的货单,跳上了车厢逐一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箫海山。
“箫站长,是你电话响了吗。”上尉接过我递回去的笔,问道。我跳下车,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手机一看,是她的电话。
“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航班”我电话刚放在耳边,她的声音便柔柔地传了过来。
“你说。”
“南航,K2651.晚上11点15分到北京。”
“知道了。”不愿意多说,只因担心自己流露太多不该有的情绪,更不愿意被她察觉到。依依,我们的列车就快到站了,告别的场景每天我都会在心里预演一边。我想只有这样,当那天真的来临时我才可以从容不迫的送你离开。
“........”电话那边她也沉默着,我听见她微弱的呼吸声。
“我有些忙,先挂了。”我主动结束了这个电话。我不喜欢沉默场面,我更不喜欢她低头沉默的样子。
“好。”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我把手机拿下来,看着屏幕的通话状态被她挂断。也许她还没发现,我总是说:我挂了,其实每一次我都看着屏幕,等她自己挂断。
“是嫂子的电话吧?”刘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着我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有点诧异。
“你的脸啊,你的眼睛啊,你的表情啊,都无一不在出卖你。”刘成拍拍我的肩膀,也跳上了车厢。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心里纳闷:有这么明显吗?但随后马上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正色说到:
“你核点一下,签字,咱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