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二)

      每个孩子幼小的心灵中,父亲的形象都是像山一样伟岸像海一样辽阔,更像会魔法的神人无所不能。那个时候父亲对于我的关爱,显得充沛而又浓烈,也许是因为他初为人父的喜悦,也许是因为孩子们承载着他对生活的所有希望。

        在我小学一年级时,学校是没有课桌椅的,学生自己从家里搬桌子凳子到学校去。我是奶奶带着去报的名。本来离正常上学的年纪还差一岁,看到村里的小伙伴们都要去上学了,我就吵闹着也要去,奶奶拗不过我就带我去见了招生老师,没想到顺利通过了,离开学的日子已经很近了。父亲知晓后,连忙张罗课桌和坐凳的事。他在家里翻来覆去的找寻合适的木材,想做一张课桌。翻来覆去也没有合用的,最后把一张结实的方桌拆了,改装成了一套适合我用的课桌和坐凳。一搬到学校,立马引来了同学们的啧啧称赞。他们的课桌和凳子都是家里用旧的,大小高矮也并不合适用来做课桌,只有我的不但方方正正平平整整,并且还是暂新的透着好闻的木材的香气。我在课堂上的每一分钟书写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喜悦和新鲜,眼前的世界仿佛开启了另一扇门,在微凉的秋风里,在和煦的暖阳下,在天高云淡的天地间,我仿佛拔节的禾苗,渴望着快快成长。

      一天放学回家,父亲也刚好从外面回来,满脸笑容的递给我一个淡黄色方形盒状物。我拿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搞明白是干什么用的。父亲说是削笔刀,边说边拿着我的铅笔塞进那个圆孔,慢慢的拧动旋转着,薄薄的铅笔屑也一点点的从刀片处落下。父亲把削好的铅笔递给我,我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见过笔杆削得这么光滑,笔尖削得这么又尖又直的铅笔。比起用菜刀削得坑坑洼洼的铅笔,简直是云泥之别。

      第二天,我把用削笔刀削好的铅笔展示给同学们时,无不啧啧称奇,一道道羡慕的目光又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的铅笔上来回巡视。心里的得意像蜜一样渗进了我的笑容我的眼睛。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想早早的来到学校,在同学间传阅我那支特别好看的铅笔。过了一个学期,父亲又买了一个人造革的文具盒给我,比起同学们的铁皮文具盒,再次让他们大开眼界。不但色彩绚丽,而且有不同的分隔,分别放铅笔、橡皮擦、尺……。

      父亲对于我和弟弟的教育特别重视和关心,可以说是远近闻名。在那个年代,能让两个孩子一直读书的家庭少之又少,特别是像我们家这种收入微薄得有些贫困的家庭,几乎是绝无仅有。父亲坚信只有读书才能离开农村,就算缺衣少食举债度日,父亲也从未有过让我或者弟弟辍学的念溪,一直教育我们要勤耕苦读,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

      父亲近乎偏执的坚持,让很多人不理解,起码放弃一个早点挣钱养家来保另一个上学,看起来更符合现实。父亲说就算砸锅卖铁卖房子也要让两个孩子一直读,读到不能读为止。

      后来为了凑我们的学费,真的把我们家的房子卖了。这也是我们两兄弟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父亲病重期间,遵循旧俗,多次要求人走之后要回到老家的房子,我们不得不临时借用堂叔家的房子,来停放父亲的棺椁和灵位。这是我们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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