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兮
正如朱光潜所说的,人生最可乐的就是活动所生的感觉。
前两天到郑州,拿了一本朱光潜的《无言之美》在路上看。他说:这个世界之所以美满,就在有缺陷,就在有希望的机会,有想象的田地。
总觉得,这世界虽不美满,却是美好的。比如外出就会有遇见,遇见是未知的,是有想象田地的,所以,内心怀着期待。
许多快乐是无用的,微小的,生活和艺术之美也常常是内敛的、留白的,甚至是无言的。
比如大自然,只要你走出家门,就能看到随处可见的不知名的小野花或野草,你不知道它们的名字,蹲下来,观察一下就发现,它们活得那样简单,与它们朝夕相伴的常常是风晴雨露这些东西,它们却总是那么多快乐,这是一种遇见;走在院子里,看到柳树的绿色嫩得发了黄,“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这也是一种遇见;天空中,白云嗳靆,有些缱绻,目之所及,绿色由稀疏的慢慢变成密密的,就像满满的深情或是快乐一样,无法一时消化,充盈在心里脑海里,也是一种遇见……
大自然虽然无言,却时时刻刻告诉你美是什么。
行驶在去郑州的路上,两边都是乡野之色,麦子和油菜花交织着,一小片黄和一大片绿交互进入视野。记忆中,去年油菜花开的时节比今年稍晚一些。
虽然赶路有急急忙忙的因子在,如若不是节假日,少些推推搡搡,坐火车算是我最喜欢的出行方式了。原因是坐火车有相对的自由和空间:你可以安静于手中的一本书里,也可以完全不理火车的风驰电掣,在自己的世界里浮想联翩,或者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窗外不远处的麦田是辽阔的,偶有一两个人,弓着腰在田地里劳作。这样的景象,让人想起那种叫做稗子的野草,想起余秀华的诗来,想起在这样明媚的春天,有一棵稗子却是提心吊胆的。
看着野外,莫名地想到理想的晚年生活应该有这样一个场景:有一个安静的院子,院子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园子,园子里种些油菜花或一些其它的花菜,周围是一爿木桩围起的栅栏,闲暇时刻修篱种菊……
年少时,一心向往繁华。而今,再回首,终觉那未必是最美的遇见,简单的闲情的田园生活也很有意思呢。
快到开封时,路边逐渐多了些水塘,里面的水是丰盈的,周边长着油菜花。水域、油菜花、麦田形成一个立体的空间,偶有小屋,眼前之景历历如画。
在郑州的东城觅食,到了东周路,车停在了一个烩面馆前。挂在面馆上方门匾的字为范曾所题,里面因人多,喧嚣的。但因有所期待,也不觉得什么了。等面时,看到对面马路旁的墙体被蔷薇覆盖,变成了蔷薇墙,留着一点白。
春就是这样,它不说话,但总让你随时感受到它。
第二日,又看到一个面馆,叫见江面馆,就因为有一个见字,让我有一种停下来,进去看一看的冲动。
见,是遇见,有一点意外,没有安排,充满未知,有一点点期许。总感觉遇见与邂逅,虽都是偶然,不期而遇,但遇见更多地是内心的期待,更加清澈,而邂逅则有一见倾心的感觉,有些香艳。
这时,车里播放着一首熟悉的歌曲“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此情,此景,听这样一首《遇见》,是那样的切合心境。
每个人的遇见是带着他的性情和品性的,在我看到见江面馆,听到《遇见》这首歌,心生一些无用而自做多情的想法时,同行的人此时却因看到一个未曾见过的建筑热烈地讨论着,我抬头看时,正前方是一座玉米形状的高楼。也是师法自然的。
即使是走同一条路,在同一时间,因为学识、性情、心绪等等原因,也会有不同的遇见。
晚上,疲惫催人很快入眠。梦到了两个最亲的人,一个是儿子,另一个便是哥哥。
梦里,哥哥端坐在那里,安静地,嘴里有笑意,似乎什么都没说,似乎又有千言万语,还需要说什么呢?这样的时候,会觉得他不曾离开一样。
醒来的时候,想起适才做的梦。觉得梦里遇见也是好的,因为真正的相遇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梦里遇见的就是心心念念的。突然间,觉得有亲人的陪伴,并不孤独。这样想着,泪莫名地流了下来……
平日里,在家很少有类似的梦做,可才出来一两天便梦到了。想来,这件事本身就包含着家的含义。
就在几天前,我到医院看牙。到了医院,想到离别,又无端想起新版《射雕英雄传》的一段,洪七公遭欧阳锋的暗算,武功尽失,生命堪忧。看到郭靖和黄蓉因担扰他的身体而闷闷不乐,洪七公说了这样一句话:人这一生从出生就开始学一件事情,那就是离别。
离别,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是早一点或晚一点,想明白了这一点,会更容易豁朗,也更懂得珍惜当下。
希望自己对爱也能这样,在一起时珍惜,离别时,勇于放手。
在前台拿了一本介绍这座城市的书,翻了翻,乏善可陈。但封面的一句话却记了下来:一想到家,心里就充满了风景。这一生,我们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安身立命,我们都在寻找一处居所,身体的居所易寻,难找的是灵魂的居所。就像我,在这一座城市,却念及千里之外。
应像古人诗中写的那样,此心安处是吾乡。心若安定下来,也就找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