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们搬到了娘家西北七八里远的地方。那是一个大院子,有高高的烟囱和水塔,以前是个造纸厂。因为它处在我们那个乡的最西边,旁边还有一条河,亲戚们便把我们住的地方叫做西河。
西河是我们住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但也是给我留下痛苦最多的。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丈夫在这发酒疯的次数最多,到后来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对一个发了疯的男人是无能为力的。这是后话,以后再慢慢说。
因为知道要在这长期定居,我们便把房子全部粉刷了一遍,在院子里弄了一个大大的菜园,又里里外外地种了百十来棵杨树杨树。等到杨树枝繁叶茂的时候,白色的房子上面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远远看着好看极了。我真的挺喜欢这个地方。离我的娘家又那么近,如果家庭再能和睦一点,我觉得就老死在这个地方也是不错。
不管搬到哪,开始的一段时间都是平静的。我和丈夫每天忙着修整房屋和院子,虽然很辛苦,但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看起来像一家人的样子。就算他以前伤害过我,我也不会总记着那些仇恨。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顾不上跟他计较。
把家安置好之后,丈夫就去外地购置工厂开工需要的原材料。这次开厂子的钱是三哥给的,他说算是两家合伙吧。我们一会也没闲着,原材料一到,在附近村子里找了几个年轻的工人就开始生产了。
这一切都办妥当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把老大接过来。分了四年,她都长成大孩子了,跟我也生分了。我亏欠她太多。
穷人家的老大注定就是要受苦受累的,特别是在又穷孩子又多的家庭,就像我们这样的。
七岁多的老大很快就成了我的小帮手。厂子刚开始,人手都不顺,我几乎整天就得在厂房里忙活。洗衣服,做饭,照顾弟弟妹妹,老大一放学就闲不下来。老二也会试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
日子忙碌而匆忙。
第一批鞭炮很快做成了。丈夫装了几个蛇皮袋,送到各个村子和乡镇的代销点去。货送到后是拿不到现钱的,只给打个条子,什么时候卖完了什么时候才给结账。而且这东西是季节性的,除了清明上坟和过年,平时也就是有个红白喜事的时候才用得上,销量并不是太好。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收入了。家里五张嘴等着吃饭,全靠亲戚接济,日子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有时候眼看着面缸又见底了,我便让老大老二去她们大姨家或者外婆家蹭几顿,能省几口是几口吧。
大姐是最贴心的,看到孩子们去了,就知道肯定是家里又没吃的了,就会托人给送点米面过来,救了眼下的急。姐夫也是好人,并不计较那么多。不要说是亲戚,就算是外人要饭要到自己门上,也都是要打发一下的。
每次让孩子们去蹭饭的时候,我心里就难受得要命,这不就是要饭去了吗?她们小,不懂事,欢天喜地地去大姨或外婆家吃饭去了。回来后就跟我说大姨和外婆给做了什么好吃的,对她们有多好多好,我都会背着她们抹眼泪。傻孩子啊!什么都不懂还好一点,等你们明白事了,怕是让你们去都不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