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的猫
暴风雨袭来,枝头的叶在风中颤动起来。
黄昏的光线通过百叶窗零零散散的射进她的屋内,床头的熊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板上。她坐在扶手椅上,呆呆地凝望着落霞中的暴风雨,几只离散的鸟在林间啼叫着。金灿灿的云霞将世界缀点,她的齐肩的短发在风中凌乱开。
房东的猫从二楼爬了上来,坐在椅子的左手边,眼睛盯着夕阳下的暴风雨,廊前,雨滴清脆的滴落着。
她从母亲离开家时就像个老人一般靠在了扶手椅上,此刻看见了猫后才慢慢地端坐起来。
那是只白猫,全身上下除了滴溜溜的黑眼珠外白净无暇,她伸手捋了捋猫的头顶,那猫头顶的白发在光影里忽闪起来,折射进她那间空荡荡的卧室内。
天空响起了雷,将她的卧室照的一览无余,写字桌上她与父母的合照被风吹倒了,桌子旁前的垃圾桶里还放着她与一个男子的合影。斜对着卧室门的,是一块立着的、纯白的画板。画板上是一张纯白色的素描纸,没有一丝画迹。卧室的墙上挂着她儿时最想去的地方——丹麦。那里安徒生用一生写满了童话,几乎每一个孩子都在儿时听父母读过他的童话,而这是她最渴望得到的,床脚,放着一双崭新的灰姑娘式的玻璃鞋,这是她的成年礼。
百叶窗被拉起了一半。白净的被褥被叠的十分整齐,床头放着马尔克斯的名作——《百年孤独》,风从窗口刮进来,吹起了书的扉页。
卧室内异常干净,甚至可以说是冷清,书架的间隙间隐藏着黑暗,病魔潜伏在那里,然而床单,地板甚至画笔都是白色的。
房东的猫将头往下一缩叫了一声,在弥漫着永夜的楼台上久久回响着。
她的头发耷拉在肩膀上,齐刘海遮住了她的额头。她穿着一件白衬衫,白色的短裤和一双白色的鞋。夕阳将她白净的脸映衬成白黄色。她伸手将凌乱的发拢在耳后,风随即沿着伸开的袖口涌进去,将她的心刺穿。随即显现出一张近乎惨白,甚至是病态的脸。
垃圾桶里的那张照片上,她的脸依旧白净,但不像现在这样瘆人。照片上她脸色微有红润,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裙和天蓝色的格子衬衫,笑得异常灿烂。那种笑容是四月里的清风,能教人驱散灰暗。她旁边的男生略显成熟,那个男孩儿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黝黑的脸上长着几颗不大明显的青春痘,他穿着黑色短裤,同样笑的灿烂。但或许是因为肤色的原因,他的笑没有给人真诚的感觉。
此刻房东的猫跑到了她的右边坐下后又叫了一声。
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爸爸一大早就去商店买了蛋糕和生日礼物,小时候她总希望能有一双灰姑娘那样的玻璃鞋,于是父亲为她买了一双。然而爸爸或许没有察觉到,今年她已经十八岁了。需要的不再是那双玻璃鞋,而是消失在过往的父爱。
其实算算时间,父母陪她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后就只有母亲会经常花时间陪她,而爸爸早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时隔八年,这是父女俩难得的一见。
爸爸十二点过下班后来到家里送来了生日蛋糕和礼物,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十多分钟而已。母亲下午还有课,只得将她独自留在家。
她站起身将房东的猫抱在了怀里。黄昏越来越淡,她再一次地靠在了扶手椅上,将整个身子笼罩在夕阳的残光中。她用手轻慢地捋着猫的一身白毛。远方雷声再一次响起,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只剩余光还亮着。
这时卧室里的一切白色物品由灰暗开始走向黑暗。
她是班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女生,身材高挑但不爱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十六岁那年她高一,脱离了陌生没有朋友的初中班级。升入高中,因为长得好看,老被一些男生追着要联系方式。她总一个人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无数的男生向她搭讪,她没有理会。即使上课也老是一个劲的盯着窗外。一个追她极为疯狂和热烈的男生第一次使她开口,是因为他的篮球将孱弱的她打倒在地,他冲上前去扶起,得到她的一句“我没事”。高一下,他追到了她,男生将那个篮球买下,在上面写满了她的名字,并发誓要陪她一生一世,年少懵懂的她信了。
那张照片上,男生抱着篮球在西湖旁边与她留下了唯一一张合影,今天中午一点过男生送了一个电话,她的初恋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她太天真,以为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式的那种男主就是他,所以让他走进了心里,最后他将她撕得粉碎。
房东的猫又叫了一声,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有开灯,一切白净的东西笼罩在黑暗,。那张全家福、落在地上的熊全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