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劳动妇女的困境:柳嫂子或许是晴雯的另一种人生可能

晴雯是大观园里最标致伶俐、心灵手巧的丫鬟,偏偏福薄命短。如果她不被派到宝玉身边做预备姨娘,或许另有一番生路,比如,像柳嫂子那样。

柳嫂子的戏份,缘于王熙凤的一个建议。

正值凤姐儿和贾母王夫人商议说:“天又短又冷,不如以后大嫂子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一样。等天长暖和了,再来回的跑也不妨。”

王夫人笑道:“这也是好主意。刮风下雪倒便宜。吃些东西受了冷气也不好,空心走来,一肚子冷风,压上些东西也不好。不如后园门里头的五间大房子,横竖有女人们上夜的,挑两个厨子女人在那里,单给他姊妹们弄饭。新鲜菜蔬是有分例的,在总管房里支去,或要钱,或要东西,那些野鸡,獐,狍各样野味,分些给他们就是了。”

贾母道:“我也正想着呢,就怕又添一个厨房多事些。”

凤姐道:“并不多事。一样的分例,这里添了,那里减了。就便多费些事,小姑娘们冷风朔气的,别人还可,第一林妹妹如何禁得住?就连宝兄弟也禁不住,何况众位姑娘。”


凤姐这个建议得到了贾母大加称赞,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在大观园里设一个小厨房,专门给园内的人做饭。而这个厨房的主厨,就是柳嫂子。

柳嫂子原本是梨香院当差的,当日薛家母子三人寄居时,未必带了厨子进京,所以她可能是伺候他们的。后来又给戏班子教员和小戏子们做饭。这样一个并无特殊背景的人,之所以能成为大观园主厨,唯一原因是业务精湛。

柳嫂行走江湖靠的是艺高人胆大,凭着一手好厨艺,也能当个技术主管。

看她给怡红院丫鬟备的饭,足以色香味绝透纸背:

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丫鬟的饭尚且如此,给主子的不问可知了。柳嫂不但厨艺好,而且脑子机灵。贾府主子们都养尊处优吃遍了天下美味,有时会到了饭点居然不知自己想吃啥。

忽见芳官走来,扒着院门,笑向厨房中柳家媳妇说道:“柳嫂子,宝二爷说了晚饭的素菜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只别搁上香油弄腻了。”

柳家的笑道:“知道。今儿怎遣你来了告诉这么一句要紧话。你不嫌脏,进来逛逛儿不是?”

芳官替大病初愈的宝玉点菜,宝玉也说不出自己想吃啥,只知道要素菜,凉菜,酸味,无香油。这要是去饭馆点菜,八成要被服务员翻白眼。可是柳嫂只笑答了个“知道”,就胸有成竹了。大观园里主仆上下得有百人,菜品怎么也有几十道,各人口味不同,荤素干鲜爱好不同,年纪和健康状况也不同,而贾家又对病人不同症状和不同康复阶段的养生饮馔自有一番要求。她居然能个个安排妥帖。很多读者在此都纳闷,究竟是给宝玉做了什么吃呢?是老醋花生还是金糕梨丝?作者没写,估计柳嫂后来安排的菜,宝二爷是满意的。

柳嫂不仅是个优秀的厨子,还是管理能力很强的领导。

刚到了角门前,只见一个小幺儿笑道:“你老人家那里去了?里头三次两趟叫人传呢,我们三四个人都找你老去了,还没来。……”正说着,只听门内又有老婆子向外叫:“小猴儿们,快传你柳婶子去罢,再不来可就误了。”柳家的听了,不顾和小厮说话,忙推门进去,笑说:“不必忙,我来了。”一面来至厨房,----虽有几个同伴的人,他们都不敢自专,单等他来调停分派----一面问众人:“五丫头那去了?”众人都说:“才往茶房里找他们姊妹去了。”柳家的听了,便将茯苓霜搁起,且按着房头分派菜馔。

因为厨艺精湛,且管理能力强,柳嫂已成为大观园厨房里说一不二的权威,她不在,各房主子奴才吃饭都没人分派。

柳嫂不但手巧能干,还颇有姿色,她的女儿柳五儿,生的人物与平、袭、紫、鸳皆类,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儿。可以想象,柳嫂当年也曾是风情万种的少女,87版柳嫂扮演者是歌唱演员陈力,当时才三十出头,颇有风韵,算是成功的选角。

书里有一段她与看门小厮骂俏对白,令人捧腹。

刚到了角门前,只见一个小幺儿笑道:“你老人家那里去了?里头三次两趟叫人传呢,我们三四个人都找你老去了,还没来。你老人家却从那里来了?这条路又不是家去的路,我倒疑心起来。”

那柳家的笑骂道:“好猴儿崽子,你亲婶子找野老儿去了,你岂不多得一个叔叔,有什么疑的!别讨我把你头上的杩子盖似的几根屄毛挦下来!还不开门让我进去呢。”

这小厮且不开门,且拉着笑说:“好婶子,你这一进去,好歹偷些杏子出来赏我吃。我这里老等。你若忘了时,日后半夜三更打酒买油的,我不给你老人家开门,也不答应你,随你干叫去。”

柳氏啐道:“发了昏的,今年不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奶奶了。一个个的不像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像那黧鸡似的,还动他的果子!昨儿我从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你那好舅母就看见了。他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李子呢,就屄声浪嗓喊起来,说又是‘还没供佛呢’,又是‘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进鲜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倒像谁害了馋痨等李子出汗呢。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他一顿。可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不和他们要的,倒和我来要。这可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

小厮笑道:“哎哟哟,没有罢了,说上这些闲话!我看你老以后就用不着我了?就便是姐姐有了好地方,将来更呼唤着的日子多,只要我们多答应他些就有了。”

这一番市井粗俗对骂,很符合柳嫂的出身。小厮发型如杩子盖,说明其未成年,顶多十一二岁,可说话竟然如此早熟,可知贾府的污糟环境。小厮敢调侃柳嫂“找野老儿”,说明柳嫂身份不高,且风韵犹存,但她对此调侃,并不生气也不害羞,言笑爽利生冷不忌,说起小厮的舅母来,形容之生动、用词之大胆犀利,颇有晴雯的风骨和口才,展现了柳嫂的泼辣风情和诙谐可爱。

如此美貌能干的柳嫂居然只嫁了家生子柳二,做个厨娘,未免遗憾。想来其父母本身就是低微奴仆出身,或许都没能给她缠足,她也没有机会做近身丫鬟,所以只有这样的人生归宿。

不过柳嫂子还是有些志向的,这个志向主要寄托在她家五姑娘身上。

柳五儿虽然美貌,却自幼多病,她大概也是柳嫂最小的孩子,所以格外疼她,老想给她补充营养,又怕她心烦,带她来大观园逛逛,还想着把她安排到差轻人多的怡红院去做丫鬟。

柳五儿十六岁了还没有工作,心里也着急。

五儿道:“虽如此说,我却性急等不得了。趁如今挑上来了,一则给我妈争口气,也不枉养我一场,二则添上月钱,家里又从容些,三则我的心开一开,只怕这病就好了。----便是请大夫吃药,也省了家里的钱。”

柳五儿虽然美貌,却并没有小红那种妄想攀高的志向。她要去怡红院,一是因为工作轻松,主子好伺候,二是福利待遇好,三是宝玉有将来放丫鬟出去做自由人的想法。柳五儿希望“只等三五年后放出来,自向外边择婿”。

以柳五儿的姿色和履历,日后出去嫁个小康人家不成问题,搞不好可以像周瑞女儿那样嫁个富裕商人,丰衣足食一辈子。

然而,赵姨娘的内侄钱槐看上了她。按说赵姨娘的内侄应该姓赵,这钱槐想必是赵姨娘表哥家的儿子。赵姨娘自己的亲兄弟赵国基能力不高,只能做贾环的跟班,钱家表哥夫妇却在库上管账,是有实权的管家。钱槐自己也是贾环的书童。

钱家在奴仆中算家境不错的,既然姑妈给贾政为妾,那么,如鸳鸯形容:女儿作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所以,钱家来求亲,柳嫂夫妇是愿意的,这婚事对她家来说,属于高攀。

但是柳五儿“执意不从,虽未明言,却行止中已带出”,柳嫂夫妇疼闺女,也就“未敢应允”。“怎奈钱槐不得五儿,心中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

柳五儿若能遂心入职怡红院,跟芳官一起,那自然是一幅花芳柳妩的旖旎风光,然而,这理想没能实现。

宝玉在下人们的口碑中,是个喜欢听丫鬟话的主子,所以,柳嫂的计划是先拉拢怡红院的丫鬟。她要拉拢人,就只能用好吃的。别的东西,她也没有,对方也不稀罕。

利用自己的职权,额外多做点好吃的给怡红院的丫鬟姐姐们,成本可以算在小厨房公账上。反正宝玉的待遇本来就优于别人,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如果再多出来,柳嫂宁可自己填补一点儿,算是给女儿买前程的开路费。比如,本来买给五儿的糕,就给芳官吃了。

人性本来就经不起考验,何况是送上门的好处呢?所以,晴雯额外点菜,吃面筋炒的芦蒿,柳嫂亲自洗手炒了捧去,晴雯也就安享了。探春丫鬟买的糕,芳官要吃,还为此跟蝉姐儿拌嘴,柳嫂马上把给柳五儿吃的糕送给芳官。

因为这种有意的收买巴结增加接触,柳五儿在怡红院已经混了个半熟。而芳官也自信凭自己在怡红院当红炸子鸡的地位,保举柳五儿绝没问题。

我听见屋里正经还少两个人的窝儿,并没补上。一个是红玉的,琏二奶奶要去还没给人来,一个是坠儿的,也还没补。如今要你一个也不算过分。皆因平儿每每的和袭人说,凡有动人动钱的事,得挨的且挨一日更好。如今三姑娘正要拿人紥筏子呢,连他屋里的事都驳了两三件,如今正要寻我们屋里的事没寻着,何苦来往网里碰去。倘或说些话驳了,那时老了,倒难回转。不如等冷一冷,老太太、太太心闲了,凭是天大的事先和老的一说,没有不成的。

芳官的说法只是她自己的见解,事实上,大观园已经开始改革,消减不必要支出,裁员是迟早的事,戏班子解散本身也说明贾家养不起闲人。况且,虽然走了红玉和坠儿两个,但芳官自己的加入就已经占去了其中一个名额,但是芳官虽身为下层奴仆,却像她的主子一样安富尊荣,想不到那么多。而柳家母女本身信息渠道也有限,自然全盘接受了她的意见。

于是她们彼此混成了好友,芳官拿了宝玉吃剩的玫瑰露给柳五儿,感谢柳嫂的小灶照顾。

单表五儿回来,与他娘深谢芳官之情。

他娘因说:“再不承望得了这些东西,虽然是个珍贵物儿,却是吃多了也最动热。竟把这个倒些送个人去,也是个大情。”

五儿问:“送谁?”

他娘道:“送你舅舅的儿子,昨日热病,也想这些东西吃。如今我倒半盏与他去。”

五儿听了,半日没言语,随他妈倒了半盏子去,将剩的连瓶便放在家伙厨内。五儿冷笑道:“依我说,竟不给他也罢了。倘或有人盘问起来,倒又是一场事了。”

他娘道:“那里怕起这些来,还了得了。我们辛辛苦苦的,里头赚些东西,也是应当的。难道是贼偷的不成?”说着,一径去了。……

他嫂子因向抽屉内取了一个纸包出来,拿在手内送了柳家的出来,至墙角边递与柳家的,又笑道:“这是你哥哥昨儿在门上该班儿,谁知这五日一班,竟偏冷淡,一个外财没发。只有昨儿有粤东的官儿来拜,送了上头两小篓子茯苓霜。余外给了门上人一篓作门礼,你哥哥分了这些。这地方千年松柏最多,所以单取了这茯苓的精液和了药,不知怎么弄出这怪俊的白霜儿来。说第一用人乳和着,每日早起吃一钟,最补人的,第二用牛奶子,万不得,滚白水也好。我们想着,正宜外甥女儿吃。原是上半日打发小丫头子送了家去的,他说锁着门,连外甥女儿也进去了。本来我要瞧瞧他去,给他带了去的,又想主子们不在家,各处严紧,我又没甚么差使,有要没紧跑些什么。况且这两日风声,闻得里头家反宅乱的,倘或沾带了倒值多的。姑娘来的正好,亲自带去罢。”

  柳氏道了生受,作别回来。

外宅看门的仆人收拜客的门礼,内宅女仆昧下主子不要的好东西,两头都吃主子的,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按柳嫂的说法,“我们辛辛苦苦的,里头赚些东西,也是应当的”。正是这种贪小便宜的想法,害柳家母女吃了大亏。

贾家已入末世,经济上的捉襟见肘带来整顿家宅风气的需求,所以柳嫂的嫂子都不敢直接送东西,怕沾带。柳五儿也说“倘或有人盘问起来,倒又是一场事了”,可是柳嫂偏就比别人胆气壮。

已入中年的柳嫂,跟那些寻常婆子一样,早就放弃了对爱情和荣耀的梦想,唯一的兴趣就是搞钱。别人搞钱的方式是奉承权势人物,自己得机会捞好处,而柳嫂不屑于此,她只喜欢借公务之便揩油,再就是半夜赌钱。

原来管厨房柳家媳妇之妹,也因放头开赌得了不是。这园中有素与柳家不睦的,便又告出柳家来,说他和他妹子是伙计,虽然他妹子出名,其实赚了钱两个人平分。因此凤姐要治柳家之罪。……

凤姐笑道:“倒是他还记挂着我。刚才又出来了一件事:有人来告柳二媳妇和他妹子通同开局,凡妹子所为,都是他作主。……”

结合前述看门小厮说柳嫂时常半夜三更打酒买油,可见夜赌之事也不算冤枉她。

王夫人评价晴雯说,有本事的人难免有些调歪。晴雯女红好,所以高傲不群。柳嫂厨艺精湛,所以行事也比较我行我素。

她后来被冤枉的时候,是二号女管家林之孝家的想整她,而一号女管家赖大家的也袖手旁观。连凤姐都说:“虽然这柳家的没偷,到底有些影儿,人才说他。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用。朝廷家原有挂误的,倒也不算委屈了他。”

这样看下来,柳嫂还真没给自己积攒什么好人缘儿。

看看人家秦显家的,一接手小厨房是怎么做的:

一面又打点送林之孝家的礼,悄悄的备了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在外边就遣了子侄送入林家去了,又打点送帐房的礼,又预备几样菜蔬请几位同事的人,说:“我来了,全仗列位扶持。自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有照顾不到的,好歹大家照顾些。”

贪污不是为自己,而是分惠与领导和同事,那么自然大家都支持她。而柳嫂就没这么大的格局。司棋要一碗炖得嫩嫩的鸡蛋羹,一人份,那么,一只鸡蛋足矣。可她就是舍不得给,还要搬出探春宝钗二位小姐点菜时另付了五百钱的案例来,明知司棋外婆是邢夫人陪房,秦家背景强大,她还是觉得县官不如现管,生生把人家得罪了,导致后续小厨房被砸,自己还要赔鸡蛋,被撤职。

而且,柳嫂跟晴雯一样,爱憎都表现得极为高调,想巴结怡红院丫头,却不知低调,“狗颠儿似的”做得尽人皆知。大观园里丫头和婆子,本来就是两个敌对阵营,柳嫂作为一个家生婆子,跟外来的晴雯芳官等年轻丫鬟打得火热,本身就是对自己所在群体的一种背叛。

但柳嫂浑然不觉,她仗着自己厨艺好,主子们欣赏,以为谁也不能把她怎样。

所以,一旦她们母女被冤枉盗窃,就有许多与她们素日不和的人出来落井下石。

这里五儿被人软禁起来,一步不敢多走。又兼众媳妇也有劝他说,不该做这没行止之事,也有报怨说,正经更还坐不上来,又弄个贼来给我们看,倘或眼不见寻了死,逃走了,都是我们不是。于是又有素日一干与柳家不睦的人,见了这般,十分趁愿,都来奚落嘲戏他。这五儿心内又气又委屈,竟无处可诉,且本来怯弱有病,这一夜思茶无茶,思水无水,思睡无衾枕,呜呜咽咽直哭了一夜。

谁知和他母女不和的那些人,巴不得一时撵出他们去,惟恐次日有变,大家先起了个清早,都悄悄的来买转平儿,一面送些东西,一面又奉承他办事简断,一面又讲述他母亲素日许多不好。


柳五儿不过是个无职少女,真正得罪人的,其实就是柳嫂。

柳嫂得罪人,固然有为女儿奔前程而不择手段的因素,但更主要还是源于她不会做人。多数读者觉得柳嫂太会看人下菜,所以当有恶报。但是,在贾府这种污糟环境,哪个人不是一颗体面心,两只势利眼呢?只不过柳嫂还算其中比较真性情、不懂得掩饰的。

最后,在平儿和宝玉的协助下,柳嫂母女洗刷了不白之冤,柳嫂官复原职,而柳五儿入职怡红院的事彻底泡汤,她的病情急剧恶化,不知是因为事业失败的打击还是后来钱槐再来逼婚,到抄检大观园时,她已经香消玉殒。出于阶层局限和母亲的短视,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柳嫂虽然失去了最美的女儿,却并未吸取什么人生教训,是啊,至少她还有剩下四个孩子可以依靠。好赌(奇怪,这个爱好也与晴雯一样)的她变本加厉,直到后来被告发,再次期待病中凤姐的网开一面。

有些人虽然比常人聪明能干,但也因此盲目自信,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他们以为站在了众人觊觎的位子上,全靠自己的本事,殊不知,那是幸运的恩赐,值钱的只是那个位子,而不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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