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观全书,在“神明的神秘作坊”中,作者茨威格的安排设计颇具匠心,展现出个人或历史进程中的生与死、贫与富、偶然与必然、实现与失败等对立面,造就瞬间的永恒,永恒的瞬间,这抑或是笔者感触最深所在。
在文中,亨德尔和列夫·托尔斯泰揭示出生与死的真正内涵,为信仰生,无信仰死,死亡亦是新生。对亨德尔而言,尤为如此。纵使音乐才华为时人所不赏,纵使身体有恙,他也从未放弃创作的强烈欲望。因对音乐的信仰,他战胜了病痛的折磨,鼓起创作的勇气,获得身体乃至精神上的“新生”。而崇尚“非暴力理论”的列夫·托尔斯泰,虽在庄园中一生无忧,但他的内心世界是死寂的,在信仰的鞭策下,他最终选择离家出走,追求精神的永生。
同时,历史事件发展途中的特定历史条件及背景,亦在进程中发挥着偶然性抑或是决定性因素。在阅读中,笔者亦在思考,倘若当年滑铁卢战役拿破仑没有任用“平庸”的格鲁希,倘若格鲁希没有一分钟的犹豫,结果会如何?假若西塞罗抓住了有利时机,立刻采取行动,那最终的掌权者是否会有所不同、古罗马的政体会转变为共和制吗?倘若列宁没有顺利地坐上列车返回俄国,那十月革命会爆发吗?......在逝去的黑夜,偶然的亦可成必然结果,那“偶然性”潜伏在“必然性”的漫长岁月中,而“必然性”又展示出“偶然性”的关键时刻,相互依存,密不可分。
“历史者历史之舞台也,舍英雄几无历史”,这是梁启超先生曾说的话,笔者认为不甚恰当,于本文读来更是如此。何所得“英雄”?时势造就也。但于历史舞台上留有印记的,未必是才华出众者,掩藏在历史长河中的,亦未必是平庸者,舍英雄或仍有历史。如同这世界上最富有与最贫穷的约翰·奥古斯特·苏特尔,他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旧金山,却无法维护自身的权益,而一无所有,他二十五年如一日地抗争,日复一日绕着国会大厦踯躅,这份信念支撑着他前行,谁能说他不是最悲壮的“英雄者”呢!但事实上,他的存在又如尘粒般卑微,令人叹惋。
威尔逊与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是历史的另一对立面,即成功与失败。他们都为人类的伟大事业而奋斗,前者为缔结人类永久的和平,后者则是开启人类越过大洋的通话。二人的境遇又是及其相似的,在初期备受人们赞誉,后为时人所嘲讽。不同的是,威尔逊在国家政坛及外界压力下,在巴黎和会上选择了妥协退让,暗淡离场,世界的永生梦境成了虚无的泡影;而菲尔德在六年的沉寂后,继续自己的事业,终让电缆将欧洲的古老世界和美洲的新世界连成一个整体。相似的境遇,不同的结果,历史何等奇妙!
一夜之间诞生的天才、一分钟迟疑造成战役的失败、一扇不起眼的门导致拜占庭的倒塌、一列火车燃烧着革命的火焰,一次妥协带来步步的退让......在命运的轮盘中,历史是最真实的记录者,时光是最无情的侵蚀剂。偶然与必然交相更迭,无所谓生、死、贫、富、胜利或失败,毁灭与流传。
历史对立又相似,瞬间即永恒,在漫长的无谓流逝的岁月中,“普照终将消逝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