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我眼前铺开的只有一片黑暗。我好比是一个独自走在原始森林里的夜狼,到处寻找我的猎物。偶尔发出的虫鸣,和我自己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又好像一个摇着小船漂泊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的老水手,眯着小眼睛寻找可以给我指引方向的灯塔。
我拼命搬运辞藻,企图建构属于我的大厦。然而这不过是我可怜的妄想。在我面前,危楼林立,宝殿辉煌。无数能工巧匠用他们的双手建造的宏宇足以把我这还没立基的小茅屋比下去。
我羞于见人,只好躲进荒岛一个人做梦。
这里足够大,足够隐蔽,无论我想捏泥人,还是堆沙滩城堡,都不会被发现。
幸运的是,大自然足够宽容,无论我造什么烂摊子,他都静默不语,任我一人弯下腰收拾烂摊子,或者席地坐,亦或是仰卧在荒草地上。
想必女娲娘娘当初造人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吧。她造人还有自己这个美女神仙作模型,且法力无穷,一挥而就。
而我,什么也没有,力量抵不上蹩脚的神仙,智慧少得可怜。模型更是无处寻找。尝试了这么多,已经初步宣判自己没有当匠人的天赋。只有放弃。
然而我学过的道理告诉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能知难而退半途而废。或许我应该考虑发挥我眼睛的作用,去观察蚂蚁造窝、燕子筑巢。让自己更谦逊一些,学学祖先是怎么找到栖居的山洞的。
初衷告诉我,我要建的大厦,地基必须牢固,结构必须精巧,风格要集古典与现代于一身,要将自然与艺术结合。
这么多的条条框框定下来,最后发现,这大厦只能在脑袋里建成了。最致命的是,框架撘起来容易,内容却是空无一物。功能性与艺术性,哪方面都不完整。这些先天不足,足以让这大厦半道倾颓了。
或许我应该转移注意力,而不是闭门造车孤芳自赏,去到人群密集的广场,购物街,观看众生相。这个时候,我就应该把男女主角从禁锢之塔里解放出来。
给他们一个好天气,一个好地方,他们就能不受控制地活跃开来。勾搭啦,写诗啦,弹琴跳舞啦,感觉没有他们不擅长的。于是我便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舒展四肢,老老实实当一个旁观的看戏人。
然上帝视角最喜欢大手一挥,让妖魔出世,令好人饱受磨难。
在开头的地方,想法子弄死女主角的父母,让她成为孤儿,寄人篱下,沦为女仆。
在她终于历经磨难,长成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的时候,安排一个外出的机会,让她和男主角浪漫邂逅,然后顺理成章地坠入爱河。
等到荷尔蒙分泌到一定量之时,男女主角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这时候,女主角的主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屋檐下养着一个天生丽质的美仆。
故事发展到这里,各种矛盾便自己铺展开来。
男主角和男主人的矛盾,女主角和女主人的矛盾,奴隶与主人的矛盾,贵族和庄园主的矛盾,等等。
细心敏感的读者阅历丰富,便会发现,这样的矛盾冲突一直不会剧终,永远不缺粉丝。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规避这种剧情呢?
有是有,可以让职业作家,编剧,网络写手,来一场辩论。结果是,故事要想曲折出奇,没有三五年,是生产不出来故事的。然后什么经费之类的问题直接宣告故事流产。
而读者永远在猎奇,却不得不被将就去看那只换了名字的旧故事。在盛产故事的神州大地,想看一个新故事却是那么难。
在闹市找不到我要的男女主角,我便只能继续背着行囊,独自去流浪。
名山大川或许可以激发几近枯竭的灵感,也有可能永远沉寂。
在饥渴难耐的路途,那些千古流传的寓言故事,成语故事,传奇故事,神话故事,便是难得的饱腹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