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是一种美德不错。至于我,常常将之抛于脑后,尽管我第一次感受到“劳动”这样的字眼,还是在《悯农》之中。
华丽的装饰可以凸显一个人的富有,优雅的举止可以凸显一个人的趣味,但这些都并非标志 ,只有劳动才能使人实现自身的价值。我的母亲乃至于家周围的不少大人都有过类似且一致的想法。
在期末考试前的一段时间,因为担心成绩,我几乎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别处,商人也好,清洁工也罢,他们做他们的事,我的劳动就是我的书本成绩。我故步自封地这样认为,被二姐说是到了墨守成规的地步,往往批评似的叹气说:现在的孩子真是过分不懂得劳动的意义了。说起二姐,是一个本科辍学回到老家开小摊的人,为人比较刁钻,且着重于我,若不是亲戚,我对她还真没什么好感。要知道,学校值日什么的,我还是能做的,只是偶然打扫清洁区时不好意思被人注视罢了。她不知道。
即使考试让我的精神紧绷,学校还是较人性的没有剥夺周末。周五下学回家时,已然黄昏宾至。巡视了一圈,空无别人,母亲在餐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和些许零钱:饭在冰箱,我周一回。明天要去二姐店里帮忙哦。
我终于到店里是在周六的正午。二姐在店里忙活着,却注意到我,还有另外一个客人。我将包卸在内室,将教材和习题拿在桌上。因为夏天,店里闷热得很,风扇软绵绵的运动着,像一只狗追着尾巴转圈。客人到处巡看,挑挑捡捡,踌躇不决,二姐慢慢走过去,随之交谈起来。二姐小摊隔壁也是一家水果摊,只是摊主是个大嗓门的中年男人罢了,他的确很大嗓门,做生意的时候我这边都能听见,加之风扇吱吱地响,简直像早间的菜市场。我不耐烦地戴上耳机。
大约几分钟后,我听见争吵,我抬起头正要发火,却看到二姐诺诺缩缩地杵着。原来是客人总不满意,又嫌贵了,又不去别家看,简直像个怪人。我正想到看好戏,那人的言语进而问候到二姐的爹妈,且把旁边的梨橘扔了一地,二姐很快激动起来,我下意识摘了耳机,加入二姐的阵营,那人很快要动手,隔壁的大叔飞速赶了进来,把客人拉了出去。二姐像泼妇似的追出去骂,把午后街上零零星星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客人一边逃也似地走,一边回首反击,消失在人群里不见。我尚处于懵神,将扫帚都拿出来清理,不知道对错。大叔把人群散开,把二姐拉进店里,又有人买他的水果,他光着两条胳膊,又归位了。我花了半个钟头,将地上弄干净,加上天气闷热,已经一头汗水。
晚饭是二姐去对街买的凉皮和黑米粥。我头次和她独坐在一张桌上,我俩顾自动嘴。我悄悄看向她,一张油亮的姜黄的脸涌进我的视线,她抬起头看我,我诧异地说:“吃完我洗碗。”她面无表情地点头,像樽东南亚进口的佛。
我洗完碗,发觉外面变了天,终于有风吹起。夜色渐至,温度骤低,二姐正在收拾摊位,一个巨大的棚子被她一个小巧的女人撑了起来,上面挂着灯,有蚊虫绕着飞,二姐的脸上全是汗水。
我扭头打量大叔的店,发觉他正坐在店口,手里端着碗,有人买西瓜,他放下手中的碗,拍拍手又走过去,抱起挑好的西瓜,放在电子秤上。他背对我时,那件灰色的汗衫上已湿了大半边,又是很久不曾端碗,客人一个接一个,二姐这边亦是。我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像助理似的跟在她身边,她反而嘲弄我连电子秤也不会用。
因为母亲外出,我不大想回家。二姐收了摊,关上店,叫我去她家。我帮她提了一袋东西,和她并排走在街上。这一切结束时,那位大叔还未收摊,一个人坐着,手里端着碗,向我们打招呼。
像二姐和大叔他们这样的人,在中国乃至世界上数不胜数,再过去,他们被称为类似于小生产者,然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他们都是纯粹的劳动人民。也许明日站在早餐摊位前等待时,我将怀着另一种更敬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