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云岭山巅的云,浮白山顶上的雪皆为当世之胜景。
云子归是云岭山巅一缕烟云化形而成的小妖。初化形之时,五六岁顽童模样,不着寸缕,眸似点墨,眉心印一点云岭山头的雪花,赤裸裸在云岭山巅上独自生活,无聊便捉几缕云烟随意捏成不同的形状,或化为本体在山巅浮沉。
百年后,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迈着蹒跚的步伐上了云岭山头,眯眼瞧了片刻便决定在此处建上一座寺庙。寺庙刚开始动工之时频发怪事,夜间无风起雾,白天阴云笼罩,工人们都不敢再施工了,害怕得罪了云岭山上的神灵。
老和尚眯眼一寻思,一个起雾的夜里披上袈裟就出了门。再回来时,手边便牵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这孩子,便是云子归。自那天起,寺庙就再无古怪事情发生,工人们啧啧称奇,把老和尚当作法力高深的得道高僧,言语间无不小心翼翼。
寺庙快建成的某一日,工人们前来询问老和尚寺庙的名字。老和尚盯着旁边眼神清澈的云子归沉默了半晌,幽幽的说:“就叫…云归处吧”
“寺庙咋不叫啥啥寺呢,高僧就是高深”一个工人小声的嘀咕
老和尚也不解释,只轻轻笑了一句。
第一章
寺庙建成后,山下的百姓听闻这一怪事,纷纷上山求神拜佛,却只见寺庙正门大开,大殿上无一尊佛像,只砌得一座石台,上方无砖无瓦开了一方天窗,四面也通透着,阳光从四面渗出来,美不胜收。春时落花夏时雨,秋时落叶冬时雪,这一方小小石台竟可窥得云岭山巅四时之景。
百姓们不禁奇怪,问老和尚,寺庙不敬佛祖不敬神灵,只留一方石台,是为何意?
老和尚悠悠一笑,我不信佛不信神单单信这世间万物。他不念经也不礼佛,只每日在那无人大殿面对石台看上一两个钟头,困了便直接在大殿躺下眯一会儿。
久而久之,谁也不愿花大老远的功夫一路颠簸寻到这个奇怪的“云归处”了,除了山下的一个农夫。老和尚从不下山,所有的衣物食物都是这个农夫扛上来的。
云子归从那日起便跟着老和尚吃斋念书。许是这百年来孤独了太久,当老和尚将他从云岭深处带出来时,他紧紧攥着老和尚的手,小心翼翼而又充满期待。云子归是妖,本不食人间烟火,但为了能留在老和尚身边,他尽力装成一个正常的小孩,常常趁夜色深沉化为一缕云烟缥缈间便下了山,随意窜入哪个孩子的梦境学习一些人类的东西。倘在白日,他是万不敢如此的,老和尚虽然闲散迟钝,但总时不时拖着长音唤他名姓:“子归~子归~”
每当这时,他总呼哧呼哧的跑进大殿,忽闪着眼睛问:“师父,何事?”
老和尚笑眯着眼睛,轻声回应:“无事,为师只是想看见你”
有时候一个上午就唤云子归十几遍,若是常人早该气急败坏或者不回应了。云子归却很喜欢这样,他孤独了太久,现在却有一个人一直惦念着他。如此这般,便是老和尚再喊他一千遍一万遍他也是极高兴的。
虽说云子归伪装的很好了,但有些时候却还是差点火候。初遇老和尚时,他六七岁模样,烟云化形而成的妖本就是人间之绝物,匆匆百年过去才相当于人类老去一岁,三年过去他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一日,山下的农夫上山给老和尚带食物的时候,盯着云子归奇怪的说:“子归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为何三年都不见长个儿?”云子归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含含糊糊便糊弄过去了。当夜,他便急急忙忙下了山,不停地对比每个孩子的身高年龄,寻找自己适合的身量尺寸。第二天,老和尚推开云子归的房门唤他起床,看见云子归费力把自己的手臂套进不合身的衣服,眯起眼睛笑着说:“咦,子归最近倒是长了不少”
“唔…..嗯嗯嗯,许是太久没长,都压着呢”,云子归面红耳赤的说。
“呵,倒是有趣”老和尚听闻此言,轻笑出了声倒也没在意的样子。
到后来,云子归每年的第一天施法让自己长一年的岁数,之后的364天再无动静,老和尚也见怪不怪,子归便当他是年纪大了眼神也不清明了。
第二章
老和尚无事之时,便喜欢跟着云子归,也不做声,就静静的看他读书,看他习字,每当这时,云子归总很开心,笔下的字都似乎插上了翅膀。
“用心!”,老和尚每看见云子归的字飘起来了就用枯槁的大手敲敲他的脑袋警告几句。云子归倒也不在意,仍旧嘴角带着笑容轻声应和“子归知晓。”
云子归的字是很好看的,大概是由烟云化成的妖的缘故,每个字都带着一股云岭山巅的灵气,恍惚间似乎能看到几缕烟云从纸卷间飘散出来。
老和尚有时候兴致来了就坐在台阶上给云子归讲山下的事情或是闲扯一通大道理。
“当年师父我下山的时候啊,京城烟花巷里的头牌还是个叫露华浓的绝色美人,哪知被一个薄情浪子一通好骗,便舍下所有事情只身追随那浪子而去”
“后来呢?”
“后来,后来为师也不知道了。前些年在边塞的伙房里似是看到了她,那个男人终究还是把她丢下了”
“是她冲动了”
“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啊,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万事离不开情理法三字,这三字中又以情字最难割舍。佛曰,第八种苦,乃与爱别离。”
说到这里,老和尚突然定定的看着云子归,“子归,你不可动情,不可痴妄,情之一字,太过沉重了。”
云子归有些无措,一字一句向老和尚承诺:“子归只要陪在师父身边就好。”这世间万物,怎比得上把我从孤寂中救出来,给予我温暖的你。
老和尚还说,为师走过这么多路,如今千帆过尽,倒是在这云岭之上找到了“云归处”。
云子归很喜欢这个名字,云归处云归处,他云子归的归处,他云子归和师父的归处,这世间最温暖的地方。
第三章
老和尚身体很不好,云子归每每触及他的手臂便是骇人的冰凉。老和尚自己却不在意,摆摆手拒绝求医,仍是披着一件袈裟在云岭山巅漫无目的的闲逛。老和尚最爱看云,常常背着手看云海吞吐便是几个时辰过去了,袈裟上露珠都凝了几重。云子归也陪他一起看云,为了讨他欢心,常常暗施法术操纵浮云或聚或散。
一日,老和尚在看云的时候,悠悠的叹了一句:“世人都说云岭山巅的云,浮白山顶上的雪是永恒不变之盛景,可惜这云再不是当时的云了,浮白山上的雪也不是当年的雪了……”
云子归好奇:“师父去过浮白山?”
“去过”
“那浮白山上白雪比之云岭山巅之云如何?”
“浮云聚散自如,雪却顽固不化……”
之后老和尚便不说话了,云子归也不问,他知道老和尚心里藏着很多事,他不说,他也不问。
老和尚回去的时候,回头望了望几近消散的烟云,小声说了一句“浮白山上没有渺之,怎么也是寂寞的”
渺之?
这个名字在云子归心里就此深深的埋下,每想起这个名字,他总是惶恐不安。
多年来,老和尚一直不让云子归下山,云子归也不提,他似乎能感觉到老和尚在害怕些什么,但没关系,只要能陪着老和尚就很好了。
很多年过去了,老和尚似乎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他去大殿的时间越发长了,常常一坐便是一个白日,也不许云子归进去打扰。云子归担心,便在大殿门口守着,或读书或静坐。
老和尚颤颤巍巍推开大殿的门便看见了正在看书的云子归,不由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子归倒是出落的愈发出色了,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更有缥缈出尘之气。云子归见老和尚出来了,欣喜的放下手中书,轻轻浅浅的笑道:“师父出来了”,眉眼动人。望着云子归,老和尚突然就愣住了。
渺之,我倒是又遇到了一个和你一般的人啊。
第四章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云子归越来越惶恐,他似乎能看见老和尚的生命在一日日消散。他开始试图做些什么,从最北荒漠里的藤蔓化作的妖精,到南方森林里苟延残喘的树妖,从东海里的龙王到西域的土地神,他挨个问过去“可有一法使人长生?”。
长生即使在神灵的世界里也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的问题,但云子归不放弃,他不想再回到最初茕茕孑立的日子了。
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云子归在一个活了千年的桃花妖远素那里找到了答案。
这个臭妖精烦了她几个月,白天不见人影,夜晚就苦苦纠缠,远素咬牙切齿。
说是纠缠云子归的性子倒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只定定的站在桃林里,凝望着桃花妖本体的那颗繁茂的桃花树,整夜不语。清晨当远素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云子归肩头那几片嫣红的桃花静静地躺着。
看见她醒了,便开口轻声道一句:“麻烦姑娘了”,声音轻轻浅浅,有如玉石击筑之声,清扬悦耳。
几个月来,均是如此。
远素不知为何终于松了口,许是那肩头落花,许是那一句话撩动了她心里的弦。
她很严肃的告诉云子归:“长生是神界的禁忌。我的术法,只能做到以命换命。”
“恩”云子归一开始就知道。
“用你百年精元只够换他一月寿命。人类的命格都是造册的,一笔一划不可造假,五十年精元用来瞒过司命星君,四十九年寿命用来隔断他与天界的连接,余下一年滋养其筋骨血脉换来一月苟延残喘。算下来,九十九年的时间都是空耗去的。这样你还要了解吗?”
“恩”云子归毫不犹豫。
“都什么世道,妖精竟被一个人类迷得七荤八素”远素小声的嘀咕几句,“还是个样样不如我的老男人”,她神色稍有些黯然。
云子归似是没听到的样子,执着的要来术法便匆匆化作一阵云烟回了云岭,也不管远素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远素望着远去的云烟,不禁伤神,桃林的夜晚什么时候这么寒冷了,她紧了紧衣裳,黯然的看着云子归离去的方向。
远素没和云子归说,她是司命星君在人界的使者,这术法是她偷来的。
远素没和云子归说,这术法所造的因果孽障,都会由她承担。
远素没和云子归说,她在司命星君的桃花宫修炼几千年方化作人形,情窦还未开便遇上了他。
远素没和云子归说,很多夜,她都分出一缕魂魄寄于云子归肩头的那几片桃花上。
这些,云子归都不知道。
他满心欢喜的回了云岭,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钻研琢磨这个术法,又花了三个月找到了一种让老和尚最安稳的续命的方法。老和尚越来越老了,以前尚能出寺庙门走上几步,现在只能气喘吁吁的窝在大殿发呆了。他的脸上布满沟壑,眼神浑浊无光,直勾勾看着那方石台上的云岭时景。
一天夜里,云子归悄悄摸入老和尚的房间,调息好法力便着手准备术法。
但当他将法力输入老和尚的一瞬间,老和尚突然睁开了眼睛,复杂的看着他。云子归先是惊恐,而后又陷入一阵欣喜。他想起当时远素和他说过的话。
“远素姑娘,听闻你保有一份术法,可续命长生”
“哼,我这术法可不好使,只能续普通人的性命。若是用在妖精身上,法力不同源这法术也没用了”
“无妨,我正是要续这普通人的性命”
……
他分明感觉到,老和尚体内有一股冰寒的妖力。若是如此,“师父”云子归激动的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眨了眨浑浊的眼睛,看着云子归,慢慢的说:“你啊,扮个人都扮不好,哪有人今天六七岁模样,明天就到了十岁。哪有人每年第一天长个个儿之后的三百六十四天动也不动的。大半夜不睡觉就爱溜下山,真当为师什么都不知道?”
云子归此时倒是无心在意老和尚说的话,他一心想着老和尚也是妖的事实,若是如此,我还能陪你看很多个朝朝暮暮。
“师父,如是这般子归便放心了,子归还能一直陪着你”云子归开心的笑了。
老和尚突然不说话,看着云子归的笑容晃了神。
“师父?怎么了?”
“无事,子归,你随我来”老和尚强打精神,坐起身来,领着云子归慢慢悠悠就到了大殿里。
老和尚背对着云子归,气息突然变了。
一阵刺骨的冰寒袭来,云子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再睁开,眼前的人倒不再是那个老态龙钟的和尚了,而是一个长身玉立,熠熠星眸,雪白发丝的俊美男子。
云子归呆住了,自他长大,老和尚再没看到过自己这徒弟慌乱的样子,如今倒是瞧见了,不由失笑。“子归,今夜我们师徒就在这大殿喝一夜的酒”
“好”,云子归回过神来,勾起嘴角,眉目间带着笑意。
第五章
光芒一闪,俊美男子又化作一个闲散的老和尚模样,靠在石台边,拿着一壶酒慢悠悠的晃荡。云子归第一次听到老和尚讲他的过去。
老和尚说,他是浮白山顶白雪化成的妖,刚化形时须发皆白,也不懂什么法术傻傻的就下了山,被山下的村民用棍棒赶了几里地。后来他用污泥沾满头发和眉毛,才勉强以乞儿的身份流浪人世。
说到这里,老和尚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沧桑,云子归也皱起了眉头。
后来啊,老和尚接着说,他遇到了一个法力高深和他一样流浪人世的妖精,云渺之。
说到这个名字,老和尚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
云渺之收留了老和尚,给他取名,一白。她带着老和尚游戏人间,教他写字,看书,就像老和尚现在教云子归一样。
“那段时光,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每日不消多想,随她去便是,天涯海角,都随她去。随她看南陵的落花,大漠的孤雁,雪山上的雪莲,云深处的惊蝉”
老和尚喝了一口酒,静静地怀念。
云子归突然有些难过,他出声打断了老和尚的怀念。
“后来呢?”
“后来……”老和尚突然顿住了,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只听见洒出来的酒水滴答打在石板上的声音。
云子归惊觉失言,刚想扯起别的话题,老和尚就悠悠的开口了,声音喑哑。
“后来,渺之死了。”
老和尚狠狠闷了一口酒,仰起头看天窗外的明月。云子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静静的看着他,沉默的坐在那里。
老和尚不知道灌了多少口酒,眼波流转间都是醉意朦胧。
后来,云子归知道了,那云渺之爱上了天界的一位仙君,只他下凡视察人间那红尘一瞥便爱的无法自拔。她花尽心思上了天界去见那位仙君,在一片桃林外叫住他,眉目含情的问他一声,“君上可曾记得那日君山桃花下流离的一缕云烟”
仙君恍然,摇头道歉:“不记得了”
随后便越过云渺之远去了。
老和尚说,那日他跟着云渺之上了天界,看着她问出这句话却什么也做不了,在她眼里,一白始终是一个可怜的弟弟。故事发展到这里似乎就了结了,但云渺之终究不是寻常女子。
我会让你记住我。
她燃尽近万年修为化作一颗内丹,光华流转。临死前,云渺之温柔的望着一白,嘴里吐出的却是让一白无能为力的话。
“一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让他记住,有个叫云渺之的妖精,一直爱她”
一白木然的接过内丹,看她渐渐化作一缕烟云消散在天地间。他借云彩之力上了天界,将内丹交给了那位仙君便恍恍惚惚离开了。
再后来,人间多了一个闲散的老和尚,踏遍莽荒大地,哪儿云雾最动人便去那处,最后来到了她出世的地方,云岭山巅。
“子归,你和她很像,很多时候,我都以为,是她回来了,是我的渺之回来了”老和尚深情的望着云子归,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可我不是她,我是云子归,不是那个爱上别人的云渺之!”云子归很激动。
老和尚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深重的打击,像个孩子一样无措,眼泪纵横“对……你不是她,你不是渺之……渺之……渺之”
云子归心像针扎一样痛,他把老和尚扶回了厢房,在门口守了一夜。
再醒来时,老和尚已不在屋里了。云子归喊了很多声,都听不见老和尚的回应。他突然就慌了,终于,他在大殿找到了老和尚。
老和尚又穿上了他的破旧袈裟,坐在石台前,像很久以前那样,不过气息显得更加虚无。
云子归突然慌了,他急急的呼唤老和尚“师父!”
老和尚不回头,安静的说:“子归,为师留你在这孤寂的山巅几十年,倒是我对不起你。云啊,血里有风,向来聚散无由,注定是要漂泊的”
“不,师父,子归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了,子归不愿漂泊也不愿生离”
“子归,为师累了,为师很想渺之,你终究不是她,为师想……再见一见她”
“她已经死了……”
老和尚不答话,浑身泛起刺眼的光芒,同时,石台上也泛起一阵柔和的光芒。云子归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着动弹不得,他只能看着老和尚的气息慢慢微弱,他的背影越来越佝偻。
不,不,不!云子归瞳孔中满是惊恐,他拼命发动自身妖力想抗拒这股神秘的力量,但他还是太弱小了。
石台上渐渐凝出一个身影,风华绝代,眉目张扬。
老和尚忽然就跪下了,涕泪纵横,“渺之,渺之……”
云渺之灿然一笑:“一白……”,话还没说完,身影便消散了。
老和尚伸出枯槁的手无力的抓向石台,却终究什么也抓不住了。
“渺之……渺之……”老和尚最终带着笑容走了。大殿悄无声息,不知何时那股禁锢的力量也消失了。云子归颓然的瘫坐在石板上,一切好像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第六章
云子归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和远素的对话。
“你只求为人续命的方法,知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术法,可为妖续命?”
“何法?”
“这个术法啊~叫刹那”远素眯起眼睛,望向云子归“是上古一个大妖为再见到他深爱的女子而创造的术法”
“刹那?”
“恩。在逝去的妖精诞生之处滋养其魂魄四十九年,每一年都以自己百年修为为耗,最后一年,将所有寿元投入魂魄,换来一瞬的相见时光……只可惜付出这些的妖精,施法后连魂魄也消散在天地间了”
老和尚花了四十九年日日打坐的石台是唤醒云渺之的阵法,这座寺庙也不是他云子归的归处,而是云渺之的归处。甚至云子归这个名字,都不过是老和尚对云渺之的思念。
云子归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好像一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所有他以为的事情,都像这云岭山巅的云烟,不过自己臆想而已。
云子归似乎该恨老和尚。
借他的云烟之体怀念另一个人,以另一个人的身份陪着老和尚度过这最后的四十九年。
嘱咐他不要轻易爱上别人但最终让他动心的人却是他自己。
云子归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
终章
第二日,云子归离开了云岭山巅。把“云归处”用术法隐藏了起来。
从此,他云子归只得漂泊,再无归处。
老和尚离世后的那几天,天上飘了几日的雪。云子归走上了和老和尚一样的路,穿着一身破袈裟,混沌一世。与老和尚不同的是,他偏爱落雪时节,每遇到一场雪,便静立雪中,无语泪流。
你说我像她,
可我在这人世流连百年
怎无人像你?
你说云总是漂泊之物,可我只想在云岭山巅与你长相厮守。佛曰,人间八苦,即爱与别离。你不让我下山不让我爱,可偏偏教会我这第八苦的人是你。你化雪而归,从此每一场雪落,都像你的指尖拂过我的肩头。
云子归还是恨不下老和尚。每一片雪花落在他的头上,他就想起云岭山巅那个白雪化形而成的妖精。你化成白雪消散在天地间,也许我遇到的每一场雪,都有你的身影。
我一生的所爱啊,隐约在白云间。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