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如此不争宠的妃子,比起皇帝,她更想……

01.

作为后宫最不受宠的妃子之一,我平日里一不画圈圈诅咒轩景皇帝厚此薄彼,二不和当红妃子争宠,唯一的爱好就是银子,还都是我自力更生赚来的。

像我这种既能自力更生又不惹事生非的妃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入宫一年轩景皇帝都不踏入我的寒月阁,必将成为他未来人生中最最追悔莫及的一件事情,没有之一。

当然,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渴望景帝能踏入我的宫中,毕竟……

月黑风高,天朗气清,正是我做生意的好时候。

“景帝这个月留宿萧淑妃宫中十次,良贵人宫中十次半,有一次中途不知道为什么就离开了,丽嫔宫中五次,其余时间都是自己独处。这么看来,良贵人依然是不得不防的大敌。”

我拿着跟踪景帝的专用纪录本一本正经地念着。

因为还带免费的剧情分析,所以我的生意一向火爆。

当然,偶尔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产生。

比如在我打算愉快收工的时候,一个秀女就提出了异议:“宁懿姐姐这么会分析,为什么也没有得到景帝的垂怜?”

一口上好牡丹花茶差点儿就要喷了出来。我能告诉她们我的本意并不是争宠,而是为了赚够赎身出宫的银子吗?

真是够了。

“我是想给你们一些上位的机会,等我出马哪还有你们什么事情,别……”

不懂珍惜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一群妃嫔不屑的嘘声掩盖了。

送走一群莺莺燕燕后,我的耳根清净了不少。

“后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吵都要吵死了。”

我发誓我只是自言自语,谁知道就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这样给她们乱出歪点子,就不怕她们知道后找你算账?”

“怕!我就不是宁懿郡……”

我直接叉腰甩了甩头发高傲地说,可是话说到一半我就有点儿后悔了。

因为,躲在房梁里和我对话的人是谁?

我抬头看了看声音的来源,他倒是毫不掩饰,还拿手撑着脑袋,用睡罗汉的姿势悠哉悠哉地看着我。

能在这森严的后宫如此耍个性的,除了景帝还有谁?

虽然我很想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跑这里来,但当务之急我还是直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用极其哀怨的声音道:“景帝,臣妾失仪,罪该万死。”

“真没趣,我原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呢,结果看到朕就紧张得要死。”景帝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我的跟前,我不知道刚刚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比如我为了制造噱头编出他爱唱戏的谎言,比如我说他和静嫔鸳鸯浴的事情……随便拎出一条都足以让我和阎王爷交流感情啊。

我继续抖着,牙齿都不听使唤地咯咯响,就听到他说:“得了,起来吧。”

我依言听话地站了起来,跪久的缘故我的脚麻木了,如万蚁噬骨一般,还没站稳我就扑到了景帝的怀里。

而景帝大约没见过像我这般迫切投怀送抱的人,并没有推开我。

许久后我听到他说:“既然这么喜欢朕,那朕今晚留下如何?”

顿感剧情发展太快的我从景帝的怀里挣脱开,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这不太好。”

事实证明,侍寝完全是我想多了!他说的留下只是将我像拎麻雀一样拎到屋顶上,吹了大半宿的冷风。

我觉得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充分发挥职业精神和他聊起天来。

比如他的爱好啊,口味啊,平日里的安排啊,可他就像故意和我过不去一样,总是以一句:“你不是一清二楚吗?”生生截断我的话茬。

我郁闷得恨不得仰天长啸,景帝却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把朕的行踪卖给后宫,真的只是缺银子?”

我立马用力地点了点头。

“难道没有一点儿别的原因?”

我又点了点头。

为了强化效果,我还竖起三根手指起誓。

谁知道景帝对我的誓言毫无兴趣,反而盯着我的手指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才说:“你发誓的手势好生奇特。”

我从来不知发誓的姿势也能不对的!半天才想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从小被父母寄养在观中,师父是异族的人。”

他的眼神中写满了不相信,但好在这时宫内打更的钟声响了,景帝上朝的时间要到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从屋顶跳了下去,丢下一句“晚上再会”就离开了。

我已经不愿去想我是怎么连爬带滚地从屋檐上摔下来的了,因为此刻我趴在床上已经痛得无法思考。

这让我忍不住就很想诅咒一下景帝来转移注意力,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头顶就响起了他一贯的略带慵懒的声音:“朕等了你两个时辰,原来你病了。”

你确定梁上君子不是贬义吗?

我一脸无奈地看着窝在屋梁上的景帝,简直要哭了:“下次您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奇特的出场方式来吓我?”

“那就不好玩了。”景帝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地着了地。

我对他的轻功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瞬间忘了身上的疼痛,直嚷着要拜他为师。

我见景帝眉尾不自然地抖了抖,却没有即刻拒绝,而是用一种很奇特的声调说:“你好有趣。”

景帝说我有趣,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得跳起来?我想是的,但我真的高兴不起来。

许是我的表情过于哀怨,景帝竟然皱着眉头问我:“难道你不愿意朕喜欢你?”

我的内心很激烈地纠结了一番,然后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我猜景帝这辈子都没被人拒绝过吧,所以他只是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就气呼呼地拂袖走了。

他走后我的心情好久才平复下来,我也不确定我讲出真话会是什么后果。

不过……我看了看这戒备森严的后宫,为了一个人留下来终究不是我的愿望,何况这个人对我不过是一时新鲜。


02.

那一次争吵后,景帝好久没有出现。

我本应该感到高兴的,谁知道竟然像魔怔了,有事没事就爱往屋檐上望,连做生意的时候都时刻分心。

这样一来,我的客人一下子流失了不少,在我决定重整旗鼓的时候,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噩耗,宫里出现了一个和我一样以卖景帝消息为生的神秘人,不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收任何费用。

这赤裸裸的拆台行为简直不能忍。

于是在打探到他的联系方式后,我决定和他交交手。

不是说他什么都知道吗?那么陛下昨晚内裤是什么颜色什么花纹?

我将写好的问题扔进约定好的墙洞,还不忘甩他一文银子,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才走到拐角就看到景帝携着良贵人有说有笑地朝我这边走来,避无可避,我只好站在一旁准备请安。

景帝若有似无地朝我看了几眼,我总觉得他又发现了我的秘密,脸就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良贵人见状,忙找个借口将景帝拉走了。

“犯得着这么防着吗?有本事你把景帝的心锁起来啊。”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良贵人那恨不得将我凌迟的眼神。

“可惜她眼里的宝贝可是你不屑一顾的。”我听到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啦,民间不是有句话吗,愿拿一世换景帝回眸片刻。”我托腮,思绪陷入半放空状态,“只是我不愿和那么多人分享,太累了。”

“那么如果我说只宠爱你一个人呢?”奇异的音调恢复了正常,我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景帝用力地抓住了手。

正值元宵佳节刚过,大红的灯笼还没有撤下,倒映着盈盈的月色,我的思绪也不受控制地被蛊惑了,差点儿就忍不住点头。

就在这时,景帝突然松开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完才说:“我就知道你拒绝我只是欲擒故纵,不过已经被我识破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已经大摇大摆地抢了我的椅子,还将他自以为是的证据一件件说给我听:“别以为你这段时间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我原以为你会在某个时间假装扑蝶或者放风筝然后就扑到我的怀里,可是等了这么久你一直不行动。怎么?等不及了,今天终于出现了。”

闻言,我只想呵呵两声。跟踪他只是我的工作职责啊,今天撞见完全是……就在这时,我突然心生一计,假装不经意地供出了我的竞争对手:“景帝可知道最近有一个人靠卖你的消息赚取银两,此人目的不明,用心险恶,您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啊。”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半天,谁知道他不光不生气,脸上的笑意还有加深的趋势。

这个态度让我有些捉摸不透,我只好壮着胆子再确定一次:“景帝?”

他又笑了,用一种看小孩过家家的眼神对我说:“你说此人用心险恶,那你呢?”

我朝地面看了又看,哪里有地洞,我好想钻进去。

后来事情就发展成了景帝允许我们公平竞争,他甚至还提出要我一个月交一锭银子给他当做回扣。

“你干脆去抢好了。”我累死累活,又是爬树又是钻狗洞的,原来是替他打工啊。

这不合理,我直接撂挑子宣布罢工。

景帝闻言一点都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不然这样,我一个月加你一锭银子,但是你必须随叫随到。”

我想了想,毅然地选了第一种方案。

我看到景帝的眼神中有一种意味不明的神情,我不是很明白身为嫔妃我还能替他赚钱,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03.

当然,我嘴上豪迈,现实却是异样残酷。

首先,我以为能够让对手知难而退的问题,居然被他解决了。

不光解决了,他还将景帝的内衣一并打包给了我。

此刻,我拎着绣着踩云祥龙的内衣,左右为难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我干脆将它藏在了我的床褥下。

一晃就到了我们约定好的日期,我从私房钱里拿出一锭银子给景帝,并且单方面宣布终止不平等条约。

景帝直接就不干了,甚至还用激将法说我内心脆弱,受不得一丝委屈。

然而,钱包和尊严我很有骨气地选择钱包,任凭他怎么说,我就是不干。

在我们大眼瞪小眼时,我突然听到景帝说:“为了刺激你的思维,朕决定偷偷带你出宫。”

我自然是欣然地答应了他的要求,未免变卦,我提议心动不如立刻行动。

一路简直顺畅得就好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一样,在马车离开宫城后,我突然就有些不安了。

当景帝告诉我,他计划出宫三五天后,我简直恨不得两眼一黑当场假装我是被他挟持来的。

“出宫这么久,万一太后发现了怎么办?”我问。

“朕就说是你提议的,群臣一定会认为朕是受你这个妖女蛊惑,到时候你就默默担下责任就好。朕定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连后路都替我想好了。

可是我却只想问候他全家,原来他不带萧淑妃,不带良贵人,竟是想让我背黑锅。

我的失落很快被闹市的繁华所吸引,景帝出手很是阔绰,几乎是我眼睛瞟到什么他就买下什么。这本不是坏事,只是想到他说事情败露后要拉我当垫背的,我就有些……于是,后来的一段路,我一直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姿势,直愣愣朝前走。

我见景帝的嘴角噙着笑,似乎对我幼稚的行为表示很可笑。

我本不想去在乎的,谁知道他就像故意和我过不去一样,先是以银两不够坚持只订一间房,然后到房间后就迫不及待地和我算起账来。

我一年来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够还他给我买的这些东西。

只是我翻了翻他的包裹,弓箭一副,夜行衣三套,以及一大堆的胭脂水粉和干粮……简直包罗万象得让我觉得我不是陪他来逛集市而是要去私奔的。

而且,我指了指一堆物件中间赫然躺着的发着寒光的匕首:“这个,是买来干吗的?也算是我买的吗?”

景帝点了点头,然后还格外高兴地对我说:“你终于看到它了,来,给你。”说完他将匕首递给我,“这个你贴身带着,以防万一。”

我虽然心里腹诽,我一个深宫不受宠的小秀女能遇到什么见刀见血的事情,但还是听话地将匕首揣进了怀里。

半夜的时候,我正做梦,梦见娘亲给我烧了很好吃的烧鹅,就被景帝用手肘捅醒了。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耳边,低语道:“你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同?”

04.

我愚钝我惶恐,就只剩摇头的分儿。

他凑到了我的跟前,压低声音道:“我们似乎被绑架了,你看这一颠一颠的,我们应该是在马车上。”

我郁闷了,半天才晓得说话:“你别管我,先走吧。”

“我也想啊,可是我的手脚都被束缚了,眼睛也被蒙住了。没事,你继续睡吧,反正担心也是多余的。”

如果此刻,我说出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告诉我这样的话,他会不会斩了我?

不过我猜在他怒气消除之前,他都是没这个机会的。

因为我们被人抓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上,底下是万丈深渊,插翅难飞。

诚惶诚恐地待了十来天,我紧张的心情多少松懈了一些。

那天,我正吃着自己摘来的新鲜野果子,和身边飞来飞去的小鸟对话完,谁知道景帝什么时候就跑到了我的身旁,吓得我差点儿就要摔下山崖了。

“你倒是活得自在。”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说。

“既来之则安之,我在哪里都活得自在,何况,”我指了指身边的野果,“比宫里的水果新鲜多了。”

景帝不客气地拿了一个果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说:“这里是黑水国的精锐营。”

我差点儿又要摔倒了:“黑水国一直都是我们属国,应该不至于胆大包天到绑架当今天子吧?”

景帝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还冷不丁地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他说:“你和黑水国什么关系?”

我一口果子差点儿喷了出来:“黑水国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什么……什么关系啊?”

“可我明明听到他们叫你郡主。”

我想起了那次,就是刚刚被俘回来的那天,我不过就是学他们将头发打散披着戴了朵大绢花,谁知道有一个侍女莫名其妙就望着我大喊大叫说郡主回来了,吓得我立刻就拉着她非要她解释清楚。

“那你有没有听到我后来说的话?”我气呼呼地别过头,突然就不想解释了,既然这么不相信我,说了也是白说。

只是谁能告诉我,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还我自由,他们就把我和景帝放了是为什么?一路上景帝的脸都黑出翔了,我猜不透他为什么那么不开心,难道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放了,还不好吗?

我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想通了一点点:“景帝,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帝,这次离宫也是你策划已久的,你想带我远走高飞。那些人也不是黑水国的,而是你的暗卫?”

他甩给我一个你敢不敢再狗血一点的眼神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状态。

入宫后,我才知道宫里闹得比我想象中还厉害。

好在景帝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太后才没有深究。

只是对于我,她却不依不饶的。

原因除了我引诱景帝出宫,还多了一条。

他们在我的床褥下翻出了景帝的内衣,内衣上还订着景帝的生辰八字。

观星师言之凿凿地说这是黑水国的独门巫术——生死咒。

被下咒的人会一生一世只爱施咒者,若有违约必将丧命。

而唯一能破除的办法是在咒语还没生效前,被下咒者亲手杀了施咒者。

众人一片哗然,我百口莫辩,只等景帝发落。

我定定地看着他,这些天的相处,我的心里多少还是生出了一丝期盼。

可是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看向我的眼神,冷得如同他赐给我的匕首。

我听到他说:“先把这个妖女压入天牢,重兵把守。”

05.

我从没想到天牢的待遇会那么好,每天新鲜水果不断不说,火炉还烧得旺旺的,不知道内幕的怕会以为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吧。

但我的心却不似这烧得正旺的柴火,凉成了一片。小时候君父曾经请人给我卜过一卦,说我命中无双,注定一生孤独。

妾发初覆额,郎骑竹马来。谁能想到一生的好运都耗尽在这十来岁的年纪。

我仰起头将听来的命格告诉景帝时,他曾不屑地笑了笑说:“那么正好,我也是命中无双,你一半我一半正好就是一个圆啦。”

我的头好痛,我已经分不清现实的虚妄和梦中的温存。

最后的回忆只留在先帝带兵灭国,我黑水国几乎全军覆没,君父迫于无奈将我献给了先帝。

中间有一段时间的空白,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再次清醒时我就成了景帝不受宠的妃嫔。

然而很多噩梦,总归有人会适时地敲醒你,告诉你。

萧淑妃就是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我的眼泪还来不及收,干脆坐在角落不去看她。

她对我的敌视态度一点都不在乎,冷笑着说:“宁懿,不,应该叫你阿胤兰宁懿郡主。我记得你应该被先帝赐死了,没想到还能见面。”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被救下后,我的音貌都改变了,连景帝都没有认出,她又何曾知道。

她陡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居然笑得满脸泪花。我的心被她的笑声扯得生疼,因为这种决绝的无助和失望在入宫前我也经历过。

伤过之后,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吧。

我听她说:“你和景帝演的一场重新相识的戏码能骗过世人,却骗不了我。除了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看向谁的眼神会柔情似水。”

我被她的话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不,我不信。在君父决定将我献给先帝之时,我曾经发了疯一般地想找他来救我,可是他却选择避而不见。

他对我是无情的,我的心早就死在了入宫前的雪夜。

这些年我忍辱偷生不过是为了报仇,假装探听他的消息,也只是为了将情报送给潜伏在宫外的探子。

多亏我的消息,黑水国的势力一再壮大。

这个时候她告诉我,景帝其实心里有我,又有何意义?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离开时给了我一个锦囊,笑着对我说:“既然你们两个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一起痛苦吧。”

就像约好一样,萧淑妃走后,景帝突然出现了。

几日不见,他的脸颊就消瘦了,更加显得英气。他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唤了一声:“阿胤兰。”

我笑了,别过头,许久才回头定定地看向他,字字泣血:“阿胤兰早就死了。”

黑水国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就算我被他锁在天牢里,他们也会按约定时间进攻,这个时候想用旧情让我改变主意怕是晚了。

谁知道景帝并不在乎我的态度,他只是像以前一样将我搂进怀里,轻轻地理顺我凌乱的头发:“其实一早我就知道你是阿胤兰了,我这样纵容你,难道你看不出朕的心意吗?”

我摇了摇头说:“如果五年前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会很感动的。”

“我不信你对朕无情。”景帝叹了口气,“在黑水国的营地,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朕,可是你却没有。”

“我君父告诉过我,轻易得来的都有危险。”

后来我们还说了什么我一句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在离开时很无奈地对我说:“你非要逼朕吗?”

06.

我被景帝挟持到黑水国国境是在三天后。

我没想到我策划很久的起兵行动还没进行就落了个不战而败的格局。

黑水国的将士就像迎接君上一样跪在路边,夹道欢迎我们,而且所有的街道都缠满了大红色的绢花,看上去一片喜庆。

我被景帝箍住了双手挣扎不得,被他挟持着走到了高台上,他用很温柔的声音对我说:“今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从今天起朕就只宠你一个人。”

我听到自己放声大笑起来,声声泣血。

就在这时,刚刚还低眉顺目的将士全部涌了出来,将景帝团团围住。

而景帝的暗卫都被我们的人差去喝喜酒了,他几乎没有挣扎就被我们的人抓进了天牢。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等这一刻等了五年,终于还是等到了。

是的,人的一生有多长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我爱了他整个年少时光。

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

在黑水国营地我放走他,只是为了让他心存感激。

而激怒他,不过是为了将他逼到黑水国。

就连先前的牢狱之灾其实也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将自己送到牢里,只是为了逼他做出最后的决断,逼他向当初对我许诺的一样来黑水国娶我。

这一切都看似顺利,其实关键却要依托于他对我的感情,我值不值得他这样做。

其实我是犹豫的,我没想到他真的会为了我只身犯险。

这一刻,我动摇了。

这时,我的手指无意触碰到了萧淑妃离开时给我的锦囊。

我将锦囊打开,里面赫然写着景帝必败。

强装多时的勇气终于撑不住了。

我不信我策划了这么久,自诩天衣无缝的行动会这样轻易被萧淑妃识破。

那么,真相也许只有一个……我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冲到天牢,抓住他的衣领问:“为什么?”

景帝笑了,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捋了捋我额头上的头发,说:“你知道失去你的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很想自暴自弃,可是我不能啊,我要找到你,我相信你不会这样丢下我的。也许是我的诚意感动了老天,你真的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江山算什么?我夺江山本来就是为了护你以及你族人安全。皇位算什么?失去你,我早就是一个傀儡了。”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景帝又笑了:“我不想你带着怀疑留在我身边,我要证明给你看。”

“可是,当初我找你,你为什么避而不见?”

我看到一行泪从他的脸颊无声划过,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嫁给先帝后第一次和他会面,他也是这般的神情,然后一口鲜血就浸染了他的胸口。

他一病不起的那段时间,先帝借故赐我自尽了。

“不是我避而不见,我只是被人下了迷药,再次醒来世界都变了。”他悲伤得难以自抑,“阿胤兰,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苦。”

然后在我还没有反应之前,我见他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头,缓缓地倒在了我的面前。

07.

“你知道吗,占星师曾经说我命里无双注定孤寡,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和我同样命格的人。我告诉你前半句,就是在等你说后半句啊。”

已经过了一年,景帝却依然保持着昏睡状态,我寻遍天下名医,也只能保住他的性命。

可我不信,他答应过我要陪我到老的,他怎么能食言。

“管理一个国家真的好累,你说如果当初不是先帝阻挠,我们会不会就真的和小时候约定的那样当一对江湖闲散侠客,游遍大江南北?不过我突然不怪他了,因为他从始到终都只是将我囚禁起来威胁你,他知道你太感情用事,少了感情的刺,你必定是个明君。”

我和往常那样碎碎念着,这一次却不同以往,我看到一行泪从他的眼角划过。

我激动地跳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宣太医,谁知道我被他拉住了衣角,他说:“阿胤兰,我不会又是在做梦吧?我每天都做梦梦见你在我身边,所以我都不想醒来,可是现在我实在是饿得慌。”

他看上去的确是饿了,吃了几大桶饭才停下来。

我又让他休养了一段时间,眼见他好得差不多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将奏折递给他。

他倒是不推脱,有模有样地拿着笔在上面批示,看来那次并没有伤害他的大脑,我也就放心了。

谁知道第二天上午,我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正坐在御花园赏花。

大老远就见到他一副委屈的模样朝我的方向走来,见到我更是直接伸直双手,以求抱的姿势朝我飞扑而来,后面还紧跟着一群面色凝重的朝臣。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心想该不会第一天上朝就给我惹事吧?

果然,在他已经躲到我的身后后,其中一个朝臣摊开了他批示的奏折问我,他在奏折上画的圈圈叉叉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无奈只好拿起这些奏折,果然全是如同孩童恶作剧一样的图案花纹。

送走朝臣后我忍不住问他原因,谁知道他比我还委屈:“我只认识阿胤兰三个字,其他字我一个不认识啊。”

后来我试探了他几次,证明他的确没有骗我。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对其他的事物接受能力还蛮强的,唯独识字,除了我的名字其他的字一概过目即忘。

在群臣的建议下,我又重新管理起了朝政。

白天被国事烦扰,晚上还要哄他入睡,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了。

那天,我又被他以死相逼着去逛集市,他突然对一个卖匕首的店十分好奇,站在那里不肯走,并且还不要我跟着。

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正要说他,谁知道他神秘兮兮地给了我一把崭新的匕首,一本正经地说:“送给你的。”

这已经是他送我的第三百零四把匕首了,就算我在年幼无知的时候曾经说过要他送我一把匕首,如果哪天他有负于我,我就拿这把匕首杀了他,他也不需要给我这么多吧。

我正望着这一堆匕首发愁,头顶突然响起他略带疑惑的声音:“你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吗?”

那一次事故怎么没让他飞檐走壁的本领和爱好减少一些啊?

这个习惯真的可以,没有啊!

08.

景庆十年,黑水国爆发内乱,我顾及族人犹豫不决,险些造成大错,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突然放弃宣战了。

我高兴坏了,带着小太子游山玩水自作主张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并且坚决地把景帝留在宫中守家。

景帝站在宫墙的最高处,看着西边的落日出神。一个穿着黑衣的探子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事情解决好了?”景帝问。

探子点了点头,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疑惑:“景帝,我有些不明白……”

别人都当景帝是不识字,所以将江山交给宁懿皇后打理,只有他们知道,若不是景帝在暗中帮她扫平障碍,她哪里能这么轻松自如地管理朝政。

景帝笑了:“当你哪天遇到你想要保护的人你就明白了!我打下江山就是为了换她一笑。她长袖善舞,我就当她的观众。哪天她累了,我就陪她云游四海。”

景帝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你看,枫叶正美。”

我们曾经约好卸甲归田那天,一起放下心中羁绊,寻遍世间美景。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正站在枫树下的我,竟然和他说出了一样的话。

我摸了摸小太子的头:“额娘只盼望你快快长大,到时候额娘就能和你父王一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小太子闻言居然哭了出来:“我不要长大,我要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那可不行,我们坚决不带电灯泡。”

文 | 樊依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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