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剑客背上司马青叶,挟着许静姝,一路急奔,直到一片松林之中,看到没有追兵追上来,方才停下脚步。
蒙面剑客即刻将背上的司马青叶放了下来,正欲检查其伤势,却被许静姝拦下。
“你不是曲觞。你到底是谁?”
蒙面剑客慢慢把手收了回来:“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
许静姝冷眉一对:“虽然你会兰亭剑序,惊虹地指,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不是他!你究竟是谁?”
“我有说过我是曲觞吗?”
许静姝一时错愕,蒙面剑客揭开面容,展现在许静姝眼前的,却是熟悉的人。
“剑虚子!又或者,我该叫你,六叔!”
“你看起来很失望?”剑虚子眉毛一挑,“原来你就是老大的独女。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许静姝急问道:“曲觞到底在哪里?你又为何在这?”
剑虚子摇了摇头:“少年人啊,满脑子的儿女情长。曲觞自然有他该去的地方。而我是跟着柳之羲来的。”
剑虚子看了看旁边的司马青叶,说道:“现在我可以为他疗伤了吧?”
许静姝一怔,赶忙退到了一边,走神良久,方才想起来问一句:“太子殿下的伤势如何?要不要送到苏县,让医仙医治?”
剑虚子一边检视着司马青叶周身经脉,五脏六腑,一边摇了摇头,回答道:“这非寻常医道可治。他身中枯荣掌,一生一死,一阴一阳两种极端内力在他体内冲击,却又相互制衡。寻常之法,最多只能消除一种内劲,而与此同时,平衡被打破,另一种内劲便会破体而出,司马青叶立时便要送命。”
许静姝一愣:“那应该怎么办?剑神前辈可有解法?”
剑虚子沉默良久,方说:“普天之下,怕是也唯有我可解了。一阴一阳之谓道。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要治好司马青叶,唯有同时化消这两股内劲。而要同时化消这一阴一阳两股内劲,便唯有依靠道之力,虚空之力。”
说罢,剑虚子背起司马青叶,看了看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天快亮了。咱们去前面小镇找辆车,先回剑山再说。”
许静姝却道:“但是,琅琊侯那边……”
“你若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便该明白,有些事情,无需你去做。而如今司马青叶,却是实实在在地需要你。”
许静姝惑道:“为何?”
“我需要三天三夜,全神贯注为司马青叶运功疗伤。若有差池,前功尽弃,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所以我需要你布阵,为我护法。”
许静姝心念一转,在压抑住情绪之后的冷静思考之下,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我明白了。前辈,请吧。”
北关之中,率领濮阳军与国门之外天权,玉衡两军对峙的濮阳阙,今日接到了司马荣的密旨——退兵!
此刻大帐之内,除了濮阳阙和前来传旨的王鲲,就只有李涛,和濮阳阙的副将,濮阳阅的父亲濮阳问。
濮阳阙一脸错愕地看着王鲲,不解地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王鲲却是瞧都不愿意瞧他一眼,不耐烦地回复道:“濮阳阙,你到底是接旨还是不接旨?”
“濮阳军若是撤退,北关空虚,七星军必然入关。皇上此举,是要置边城百姓于不顾吗?恕濮阳阙,难以从命!还请公公再劝劝皇上吧!”
濮阳阙声声情切,王鲲却都不屑一顾,提高声调说道:“哼,好你个濮阳阙,居然敢公然抗旨!皇上圣明独照,乾纲独断,哪容得你质疑?好在皇上天纵英明,早就料到你有不臣之心。我这里,还有一道圣旨。皇上说,若是濮阳阙拒不接旨,当场处决,由濮阳问统领濮阳军。”
李涛闻言一惊,看了一眼旁边低首无言的濮阳问,也就猜出了七八分。想必是先前,濮阳阙杀了濮阳阅,濮阳问心生怨怼,才被司马荣趁机收买。
“来人啊,给我绑了,拖出去斩了!”
王鲲话音已落,濮阳军中却无人敢动。王鲲其实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特意从南都带了自己的人。
王鲲的人将濮阳阙绑了起来,拖到了三军阵前。
濮阳阙一时感慨,这里正是前不久自己斩了濮阳阅的地方。
而如今跪在这里的人换成了自己,监斩官却变成了王鲲。
时移世易,因果循环,濮阳阙想,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但是,生死之前,濮阳阙却并不后悔。
杀濮阳阅,是为了正军纪;抗旨意,是为了救黎民。
濮阳阙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重头来一遍,他也许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他没有想明白的是,究竟是谁杀了自己?
难道是自己杀了自己吗?
念及此处,他忽然听到,王鲲在三军之前说道:“皇上圣明,常说,领军之人常常因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敢不接圣旨,不听圣命,依功骄纵,拥兵自重,丝毫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三军将士你们听好了!你们的头上,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上!否则,你们便和这个人一个下场!斩!”
刽子手的刀,眼看便要落下。
就在这一刹那,濮阳阙终于明白,真正杀了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原则,而是皇上的猜疑!
明白了一切的濮阳阙,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坦然受死。
却也就在这一刹那,有一个人,自濮阳问,王鲲的身后闪出,一刀瞬出,挡住了刽子手手中的刀,在三军面前救走了濮阳阙。
濮阳阙一向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濮阳军中众人对濮阳阙心悦诚服,本就不希望濮阳阙就此殒命。此刻看到有人当场劫囚,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又哪有人会想着去拦阻呢?
这个人,就是李涛!
王鲲与濮阳问本想借着濮阳阙立威,谁知却被搅了局。王鲲气极怒极,强压怒火对濮阳问命令道:“请将军即刻依皇上旨意,带兵撤退。刚才的事,毕竟牵扯李相,我回京之后,会如实禀明皇上,请皇上决断。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了。”
濮阳问拱手行礼道:“恭送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