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武城。
已经持续一个月降雨了。不是狂风暴雨,却也不见停歇。从早晨出门去学校,到傍晚从学校回来,小红伞始终顶在头上,偶尔呼啸而过的小汽车还会把水溅得丘叶一身。
“妈妈。为什么天会下雨呢?”九岁的小丘叶脸贴着窗玻璃,睁大了眼睛傻乎乎地问。
“因为啊,老天爷在哭呀。”在收拾碗筷的妈妈温柔地回答。
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提出的问题,她知道这是再好不过的回答了。
丘叶仍旧贴着玻璃,眨巴着大眼睛仰望雨落下的地方。密集的雨丝好像是从同一个地方落下来的,越到深处越密集,最后看不清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哭呢?
(二)
第二天,雨还是没停,丘叶照常去上学,妈妈送到校门口就告别了,丘叶得一个人去到教室。
在校门口和教室之间,有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丘叶走在这条道上,奇怪的是,今天这儿学生特别少,只有偶尔两三个人匆匆路过。丘叶倒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自得其乐,难得地玩起路边的花花草草来了。
要知道以前可都是赶时间头也不低地就穿过这里了的啊。
“咦?这是什么?好奇怪哦。”
丘叶看着眼前的一朵红花,万绿丛中一抹红,格外显眼。丘叶好奇地用手戳了戳,红花竟害怕似的瑟瑟发抖起来。丘叶饶有兴致,一把把花揪了过来。
“哎呦,疼疼疼!疼……”
听到喊声,丘叶疑惑地停下动作,左右张望,但手没有放开那朵花。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哦。”
“这里啦,在这里啦!”手中的小红花动了动,吓得丘叶赶紧放开了手腾得一声退得老远。
“花,花会说话唉!”丘叶感到好惊讶,刚想说“好神奇啊”就被另一声音打断了。
“我才不是花哩!”
丘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草丛中黑影一跃,飒飒几片树叶落下。
“看清楚了,我可不是花。”
一股声音自左后方响起,丘叶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穿着怪模怪样的小男孩,双手叉腰两腿叉开一脸怒气地盯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眼神瞄到他头顶上的那朵花,感到更加不可思议了。
那花竟然是他头上长出来的!
丘叶走上前,什么也不说,就是用手指了指对方头上的那朵花。
小男孩立刻就明白了。
“咳咳,这个……哎呀你别问那么多啦!”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把头撇到一边,脸憋得通红。可爱极了。
丘叶一看小男孩这模样,立马起了要和他交朋友的念头。他一定很有趣吧。她想。于是主动走过去拉起了对方同样肉嘟嘟的小手,说道:
“好,那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现在我想和你交朋友!”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丘叶,不知如何反应。
“你好,我叫丘叶。你可以叫我叶子哦。你呢?”
“呃,雨子。”
“那我叫你阿雨吧!”
(三)
丘叶不到一会儿就和阿雨打成了一片,每天上下学她都会在这条林荫道和阿雨玩上片刻,令她奇怪的是,阿雨从来不用去教室上课,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每次当她和阿雨玩耍时身边有人经过,别人总会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她。
终于有一天,丘叶按耐不住好奇心和阿雨说起了这件事。
“你难道没发觉吗?”阿雨舔着冰棒,一脸不屑地反问丘叶。
“哈?什么?”丘叶更加一头雾水了。
“哎呀真是的。”阿雨无奈地甩甩头,低头思索了几秒,突然从石头上跳下来跑到了正往这边过来的一位路人面前。
“喂!你……”丘叶正想阻止,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阿雨在路人面前手舞足蹈,可那路人就像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地走了。
“这下你知道了吧。”
“为……阿雨,他们看不到你吗?”
阿雨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双手叉腰,冰棒棍子含在嘴里,摆出一副与他体型丝毫不协调的动作。
“为什么啊?难道……难道阿雨你不是人吗?那你……岂不是妖精了?”丘叶意料之外地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为找到一件宝物似的越发兴奋,“原来真的有妖精啊!”
“什么妖精啊?我才不是妖精呢!我是神的儿子!”
丘叶停下挥舞着的手臂,愣愣地看着阿雨。
“喏,就是这样咯。”阿雨只好将真相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毕竟,他也是把丘叶当成朋友的了。
原来阿雨真的不是人,他是雨神亚恩的小儿子,在一个多月前的众神会议上擅闯会场又打破了花仙子的蓄泉瓶,扯乱了萝卜仙的胡须。雨神一怒之下将他打入人间,以示反省。而他头上的这朵花,正是作为惩罚,但也是能回到天上的唯一保障。如果这朵花被摘了,他就会失去神力,变为普通小孩了。至于为何只有丘叶能看到他,这当然是阿雨搞的把戏了。
听完真相的丘叶抬头看了看仍旧下着雨的天,突然安静起来。阿雨以为丘叶不能接受,正想着该怎么解释才好。
空气有一秒的凝固。
丘叶猛地抬起头,对着眼前的男孩说:“那么,你是要回去的吧?”
阿雨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随即又臭着脸回答:“我才不回去呢!谁叫该死的老爸竟狠心把我丢下人间,真是气死我了!”
“可是,你得回去啊!雨神他……雨神他正伤心着呢!”
“你知道什么啊!我难道还不比你更了解他吗?他才不会伤心呢!”
“不,我知道。如果我不在我妈妈身边,妈妈她也会好担心好伤心的。所以,你要赶紧回去才行。”
“你就那么想我回去吗?为什么?你难道没把我当朋友吗?你那么急着赶我走?你是觉得我不是人,不配和你们玩?”
“不,不是这样的……”
“我告诉你,我还不想降低自己身份和你们这些卑贱的人类玩呢!”
阿雨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跳进草丛,不见了。
丘叶伤心极了,她一直都把阿雨当作朋友,即使现在知道他不是人类,她也不想他离开,只是……只是……
妈妈说过,下雨是老天爷在哭。
(四)
“妈妈,如果我闯祸了,你会很生气吗?”
饭桌上,丘叶这样问妈妈。
“当然会啊。”
“那要是我被你赶出来了,你会很伤心吗?”
妈妈停下筷子,疑惑地看着小丘叶,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她想了想,意识到某种可能,起身来到丘叶身边,蹲下身,握着小丘叶的手说:
“如果是我,我不会赶你出去,即使你闯了再大的祸。但是,如果我真的赶你出去了,我一定会痛恨自己,然后千方百计找回你。你知道吗?不管我对你的惩罚有多严重,我的心永远比你痛得多。不仅是我,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丘叶听着,双眼触到妈妈温柔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丘叶早早就赶到学校,她要和阿雨说对不起,她没有很好地解释自己的意思也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她要乞求他的原谅。
丘叶未有半点停留就往林荫道冲去,正跑到路口就与迎面而来的人相撞,抬头一看,对方正是阿雨。
阿雨也同样气喘吁吁,好像也在赶着去哪。
“阿雨……”
丘叶弱弱地问了一句。
阿雨也没有料想到会那么快就遇上丘叶,有点手足无措。
“那个……”
“我想说……”
两人都支吾了一会儿,旋即有默契地脱口而出:
“对不起请原谅我!”
两个人面面相觑,下一秒哈哈大笑起来。
“叶子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对你大吼大叫的,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我才要说对不起呢,一点都没顾及到你的感受。”
“那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啊?”
“当然啦!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呢!”丘叶走上前牵起了阿雨的手,就像初次见面那样。
“我昨天想了想,我觉得……”阿雨顿了顿,“你说的也没错。”
“昨晚雷大伯来找我了,他说我的父亲很后悔,希望让雷大伯来接我回去。”
“所以……”丘叶站起身,面对着阿雨,“你是要离开了吗?”
一想到阿雨要离开自己,丘叶就控制不住地掉眼泪。看到这个,阿雨在一旁也慌了,摆弄着手又不知如何安慰。
“不要哭好不好不要哭……”
“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的,我不该哭的,可是……可是……”
丘叶咧开嘴,装作欢笑,脸上却布满泪痕,滑稽的很。
“我也不想离开你……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真的吗?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啊!”
“说好了哦。”
“嗯!说好了,拉勾!”
(五)
阿雨回去了,但他留下了一串项链,泪滴状的蓝宝石里有一朵红色的小花。这是他俩友谊的见证,丘叶将它戴在脖子上,每天都会用手摩挲。
她是一直坚信阿雨会回来的。
“叶子。”
一日早晨,丘叶照常走在林荫道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熟悉的声音。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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