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不惜一战。”———此为日本陆军和海军军旗旭日旗的含义。
为了那血腥宏大的目标,军国主义的日本发动了战争。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旭日旗成了所有中国人的噩梦。
七七事变之后,华北、华中、东南沿海地区相继沦陷,半个中国插上了旭日旗,各省会城市均遭到狂轰滥炸,当时的中国首都南京成了血涂地狱。
旭日旗上,血红色的太阳发出16道血红的光芒线———和被日军屠戮的平民的血液是同样的颜色。
这是一场图谋已久的侵略,日军手中的中国地图甚至比中国人自己绘制的中国地图还要详细准确。
二花与妮子就出生、生长在这么个中国人的地图上没有,日军的地图上却有的偏僻小山村。
小山村虽然闭塞偏僻,但坐落在南方地区,气候宜人,物产充沛。两个农家小姑娘比邻而居,岁数相同,都正值青涩懵懂的十五岁。二花活泼大胆,妮子文静腼腆,两人从小到大形影不离,一起在田里帮大人的忙,一起进山采菌子找野菜,一起下河摸鱼捉蟹,一起摘野果、编花环,连夜晚都时常在一处睡觉。人们笑称她俩为并蒂莲花,她们没有好看的衣服首饰打扮自己,却如清水出芙蓉,是村中不可不看的风景。
两人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之后,村里小伙子们就害了相思病,每天都有事没事找她俩搭讪。
彼时,对于二花与妮子来说,村子就是整片天地,让人苦恼的心事只有一件,将来出嫁,可能会和彼此、家人分开。
直到某日,这个群山环绕的闭塞村子涌入一群逃难之人,带来个可怕消息:日本鬼子打过来了。平静村子笼罩上不详的氛围。
那日之后,村里难民越来越多,那些难民不断带来血腥的消息,首都失守政府西逃,上海军队全军覆没,长沙被烧成一片焦土…
像二花与妮子这样的年少村姑,对国家、战争、首都、政府、军队这些概念一片迷茫,可那些难民口中描述的那些“鬼子”对妇女儿童做的恐怖事情,吓得她俩晚上不敢睡觉。
数月之后,村里涌入一些国军残兵败将,那些人都失去了军人的样子,完全没有组织,有的断了手脚,有的瞎了眼睛,制服破旧,蓬头垢面,人人惊魂不定,狼狈不堪。他们用手里的枪支武器从村民手里枪夺了些粮食,同时以惊恐万状的表情警告村民:鬼子真的快来了。
抢够了粮食之后,残兵们继续逃亡。
外来难民们也纷纷奔逃,村民们犹疑不决,村里大多数人家仅能糊口,此处地形也不利于军队驻扎。以往打仗,各路军队都会忽略这榨不出油水的贫困村子,而穷苦人逃离家园,在兵荒马乱中四处飘泊,也多半会饿死他乡。
一番激烈讨论之后,村中各家族长老们做出决定,大家一起留在村里,若鬼子进村,就逃入深山,利用山林地势躲避鬼子,鬼子军队八成不会在这穷乡僻壤留太久,鬼子走了之后就能回村。
不久之后,在村前山顶上望风的村人远远望见了飘扬着膏药旗的军队,立即回村报告,村民们慌忙收拾细软、裹带粮食,逃进山中。
这片山区的确给了村民们良好的隐蔽条件,崇山峻岭,地势崎岖,有数不清的天然洞穴、悬崖瀑布,连绵的原始森林里,繁茂参天大树彼此紧挨,军队若要搜山,得花费大量人力和时间。山间菌类野菜,溪流中的鱼蟹,也能让村民勉强生存一段时间。
糟糕的是,日本军队居然有一部分在空村中驻扎下来,还每日派人巡山。村民们叫苦不迭,食物越来越少,每天还得像地鼠一样东躲西藏,保持警惕。
逐渐地,村里青壮年都离开了,到别处讨生活或参加抗日游击队,二花与妮子选择留下来照顾年迈体弱的双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村民们行动谨慎,悲剧还是发生了。有村民在林间寻找食物,意外和巡山的日本人撞个正着,村民慌忙逃窜,日军毫不留情开枪打中了他
枪声与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二花与妮子正在采菌子,听得一惊。妮子满脸惊恐,流下泪来。二花面色凝重,握紧了挂在腰上的银子做小匕首。妮子抽噎着说:“不知道有没有人被打死,要是我们也被鬼子发现怎么办?”二花将小银匕首藏进衣服里,带着恨意说:“那些鬼子捉到我们,就和他们拼了,你也将你那把匕首藏好,我们两个清清白白黄花闺女 宁死也不能被那些畜牲糟蹋了!”
妮子和二花各有一把纯银制的小匕首,村里的习俗,每个姑娘都有一把,出嫁时做嫁妆。
听了二花的话,想起之前那些难民对日本鬼子的描述,妮子眼中露出坚定之色,她也将自己的小匕首藏入怀中。
日军立即展开大规模搜山,像围猎野猪一样追堵拼命逃散的村民。躲在深山中行动鬼祟的村民有游击队的嫌疑,日本兵集体以撇脚汉语大喊着“投降不杀”,将村民们圈入包围中。
包围圈缩小到几丈,这队日本兵的指挥官皱着眉挨个审视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村民,心下了然:这些家伙不过是贫农中的妇孺老弱,不可能是抗日游击队。
忽然,一个日本兵兴奋地指向二花与妮子所在位置,笑着说了句日语。其他日本兵定睛一看,他指着的两人脸上涂满了泥污,却依稀能辨认出是两位长相标志的妙龄少女,整个队伍顿时欢呼起来,发出一阵阵淫猥的笑声。
望着那些日本兵仿佛饿狼看兔子的眼神,二花双眼饱含愤怒,死死握着拳头,妮子则深深低着头,浑身颤抖如筛糠。
指挥官下个指令,四个日本兵走近二花和妮子,将她俩拎兔子一般拎出人群。
妮子哭喊着,坐到地上死命挣扎,一旁的二花则貌似顺从地跟日本兵走出了人群,随后,二花猛然用力挣开挟制着自己右手的日本兵,以迅雷之速拔出藏在衣服中的银匕首,一刀插入离自己最近的日本兵的眼眶,那日本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二花冷笑着拔出刀子,又迅疾将刀刃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刹时鲜血喷涌。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其他日本兵,在暴怒中用枪端刺刀将二花的身体捅成出了无数血窟窿。二花带着冷笑离世,妮子则瘫倒在地上,颤抖着将怀里的银匕首掏出,可她没拿稳,让匕首掉在了地上,在日本兵愤怒冷峻的眼神中,再没敢捡起来。
这队日本兵带走了妮子。数月之后,又带她离开了村子。
又过了几年,日本人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妮子历经九死一生,带着满身心的创伤回到了那个闭塞小乡村。
战乱中幸存下来村民谁都不愿搭理妮子,更没人愿意娶她,人们认为她成了村子之耻,他们赞扬二花宁为玉碎的血性勇敢。
妮子孤独度过了战后几十年,一位平凡的记者走近她的生活,希望了解那段沉重的历史。妮子留着眼泪,诉说了多年前两个小姑娘的故事。记者叹息着说:“面对深渊般的困难,仍尽力活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