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法比安
“第二天,”恩斯特咽了口唾液,还有泪水,接下去说,“我去找了那个外号叫‘教授’的卡波,想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法比安的伤为什么会这么严重?有什么仇恨让申克下如此狠手?
“马蒂,你还记得吗?在火车上,我就跟你说过,申克对那个中国人似乎太好了,会不会有问题。教授告诉我的事证实了我的担心,申克那时候就已经在打中国人的注意了。那个叫加布里尔的演员跟法比安原是一对儿。申克逼迫加布里尔在法比安面前出丑,而法比安受了中国人的影响没有做那禽兽之事,结果申克也没有惩罚法比安,还让法比安照顾当时昏迷的中国人。这样加布里尔与法比安之间就有了嫌隙,法比安开始鄙视加布里尔,而加布里尔对中国人则产生了嫉妒与怨恨。
“你知道,集中营里有严格规定,同性恋犯人之间是不允许相互交谈的,所有同性恋犯人之间的交谈都被看成是在不正当的谈情说爱,违令者将受到严厉惩罚。加布里尔知道其中的厉害,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法比安,他总是有意避开法比安。但是法比安毕竟年轻、天真,不理解加布里尔的苦心,他认为加布里尔自私、怯懦,不知不觉地就跟中国人越来越亲近。终于有一天,法比安在与中国人说话时没注意,被看守看见。于是,申克的机会来了,他要看一场好戏。他惩罚他们两个去‘搬运石块’。”
我知道“搬运石块”是怎么回事。在集中营里,各类刑事犯、同性恋、政治犯等在理论上存在‘被改造好’可能的囚徒从事的是“无效劳动”,而犹太人、吉普赛人等必须彻底解决的犯人从事的则是“有效劳动”。所谓的“无效劳动”之一就是将巨大的石块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再搬回来。司令官 亚历克·皮奥尔科夫斯基 上尉认为这种机械式的重体力劳动能够将他们的思想重新“扳正”过来。
“作为一种惩罚的手段,申克在‘搬运石块’中加进了新内容。申克给了他们两人每人一辆独轮车,让他们用独轮车把大石块推上高坡,卸下,放好。等把一堆大石块都运上坡顶后,再用独轮车把大石块运回来。每次不论上坡还是下坡,两人都必须一个跟一个,一前一后地走。这样,下坡时,前面的人一旦动作缓慢或摔倒,后面的人就会撞上去,石块、车子都压在前面人的身上,结果,前面的人往往骨断筋折。因为劳动强度太大,营养又跟不上,接受这种惩罚的犯人往往坚持不了几天,就会一时体力不支而发生翻车、相撞事故,惩罚就以其中一人的受伤而告结束。受伤也就意味着死亡。
“这次,我想申克也预计会是这个结果,法比安会受伤,然后中国人会央求他给予法比安治疗,他就可以如愿以偿了。但是,两周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原来,中国人毕竟是军人,身体素质非常好,灵活而敏捷,对法比安处处照顾。中国人总是给法比安少装石块,自己多装;他总是让法比安走在前面,他在后面保护;有几次法比安控制不住独轮车,眼看就要翻车了,中国人都及时出手相助,化险为夷。申克气坏了,他再也按捺不住,于是在那天晚上,找了个莫须有的借口,说法比安为了少干活,逃避惩罚,勾引中国人,把他们两个一起带到了一间小屋里。
“教授当时在隔壁屋子,从墙壁木板的缝隙里,看见了全过程,真是触目惊心。申克跟 汉斯·迪特里希 下士一起,先把中国人绑在屋子角落的管道上,堵上嘴。然后把法比安吊在房间中央的柱子上,扒光衣服。下士先用鹅毛来撩法比安的脚底、阴部、胳肢窝和其他敏感部位。开始时法比安强忍着不出声,虽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后来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但那笑声马上转变成了痛苦的呜咽。他摇晃着身体试图挣扎,手脚上的镣铐噌噌作响。玩完了这道游戏,申克跟迪特里希去一边抽烟,把他们两个晾在那里,这时法比安的眼泪簌簌而下,一边的中国人也是虎目圆睁,浑身发抖。过了一会儿,迪特里希拿进来两只铁碗,一只碗里装着沸水,另一只碗装着冷水。‘现在我们要来煮一下你的球,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反正它也没啥用,你是用后面勾引男人的,对吧?’申克冷笑地说着,开始用沸水和冷水交替折磨法比安。教授说那孩子声嘶力竭地嚎叫直听得他头发倒竖,一身冷汗。法比安被这样一热一冷地反复折磨了多次后,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最后昏了过去。
“这时申克走到中国人身边,拉起他的头,让他看着柱子上昏死过去的法比安,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中国人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惊恐地瞪大眼睛。他想说话,但是嘴给堵住了,只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拼命摇头、挣扎,连着管道的镣铐‘哐啷、哐啷’直响,用力之大,教授感觉整个房子都被晃动了。但是申克不理他,冷冷地向迪特里希一摆手。迪特里希拿起房间里的一把扫帚,一下子把扫帚柄插入法比安的体内。已昏死过去的法比安立刻被惊醒了,眼睛和嘴同时张得老大,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与此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从中国人的胸中迸发出来。原来他用尽浑身气力,居然把堵在嘴里的破布给吐了出来。法比安的身体急剧抽搐,发出微弱的呻吟,然后又昏死过去。迪特里希朝法比安泼了一桶冷水。血水顺着法比安的头发和身体淌下来,在地上蔓延开,即将碰到申克亮闪闪的皮靴的时候,申克赶紧地向后退了一步。
‘放了他!’中国人含着眼泪喊道。
申克凑过去,挑起中国人的下巴,悠悠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求你了!’
‘你说什么?’
‘求您了!’
‘叫长官!’
‘求您了,长官!’
‘你是真的?’申克既期待又玩味。
中国人咬着牙点点头。
‘你可是心甘情愿的。’
‘你要救治他。如果他死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好,就依你。’申克满意地微微笑了笑,又补上一句。‘你早点答应我不就没事了。’
于是,迪特里希把法比安放下来,用脚踢了踢他。法比安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还活着呢。’迪特里希说。
申克走过去,捡起中国人吐在地上的破布,看了看,摇着头说:‘以后别这样,你这样会伤了自己的,你看,这上面都是血。’
接着,申克就叫迪特里希来找我,又出门找人帮忙,教授便和另一个犯人一起过去,把法比安抬到了医院。”
真是闻所未闻的暴行!
“一周后法比安死了。”
“他知道吗?”
“我想他不久就会知道的。有犯人在这里干活,总会露出消息的。我明白你想问什么,马蒂,那时候,申克并不要求他每天晚上都去,平时他还是睡在原来的营房。忽然有天晚上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