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先来做个思想实验。
这是个游戏,警察抓坏蛋。
你以及另外四个人(女同学请把自己想象成男生),你们五个是警察,我是那个坏蛋。
咱玩的不是躲猫猫捉迷藏,我就这么杵在你们面前,你们来抓我啊。
二十分钟后,我累趴了,你们也终于把我摁住动弹不得了。
这说明什么?
我够矫健够灵活,而你们五个,实在太肉太逊,不冤枉吧?
不服?OK,现在假设你们五个都练过功夫,至少经过擒拿格斗的训练,既没有弱不经风,也没有行动不便,我们重新玩过。
这次,同样是二十分钟后,我被你们拿下。
这说明什么?
我不是李小龙更不是兰博,这样的结果,只能证明你们五个有风格,玩得很文明甚至称得上温柔,面对我的负隅顽抗,没有气急败坏更没有恼羞成怒。
倘若你们稍为粗暴一点野蛮一点下手重一点,我很难撑到这么久。
所以,这样的结果充分证明,你们在游戏过程中绝对没有暴力倾向和暴力行为。
如果有人指控你们粗暴野蛮,那只能说明他们的逻辑思维能力尚未发育。
不要小看逻辑。370多年前,伽利略就用思想实验和逻辑推理的方式推翻了亚里士多德关于重的物体落得更快的说法(事实上并非由他首创,据说拜占庭时期的学者已经发现了)。
所以,逻辑是个好东西,沿着逻辑的轨道,总能抵达被忽视、隐藏或扭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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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遗憾的事,人间太复杂,逻辑并不能解释一切。
比如说,我们一般认为文明战胜野蛮,先进战胜落后,但事实上,翻开中国的历史你会发现,这种逻辑站不住脚。
如果你同意孔孟老庄等诸子百家熏陶出来的中原人民比居无定所放羊射雕逮兔子的族群更加文明和先进,那么,非常遗憾的是,从秦始皇时代起直到民国,中国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朝廷都深切地感受到来自北方的压力,并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们打得不服也得服。
换个更直观的例子。
有句话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如果你同意秀才之才算是文明的象征,秀才讲理算是文明的方式,那么,在拳脚和枪口面前,除了跪舔或自裁,我很难想像他还有第三种选择。
这说明什么?要么逻辑本身错了,要么逻辑背离了事实。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迂腐地和一个提着枪的家伙掰扯道理,即便那个家伙笑咪咪地说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估计你也不会真的据理力争。
这种自保的选择并不需要逻辑,显而易见,这是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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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识比逻辑更重要,它可以更有效地保护我们不受伤害。
比如法律,就是一种人人都应该具备的常识。
据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克格勃敲开你的家门后说走错了。
这样的幸运固然有,但保不齐有认错人的时候。
所以,虽然并不一定管用,毕竟连逻辑都有可能靠不住,但有点法律常识,总还是好的。
比如说,我相信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但也有必要知道,如果哪天被荷尔蒙冲昏了头鬼使神差地去做了大保健,那么,你违法了,但是,你没有犯罪。
只要你确认对方不是14岁以下的孩子,那么,违法的直接后果是: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至于间接后果,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可能难免,但你要知道,薛某、黄某、王某等名人大腕都为此栽过跟头,社会的主流还是愿意治病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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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时候,逻辑和常识可以勾勒出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也有很多时候,逻辑和常识都不靠谱。
正因为逻辑和常识有可能相互背离,与所谓事实真相也很可能南辕北辙,所以,寻找真相的路径,必须小心设定谨慎求证。
尤其是强弱对比明显,信息不对等能力不对等资源不对等啥啥都不对等的情况下,强弱双方对真相的探索方式理应区别对待。
以执法者来说,疑罪从无是执法的起点,他们需要做的是证明这种假设错了。
授权使用暴力的执法者,他们未必一定是正义的化身和代表,对于他们,我们需要的是疑罪从有,而推翻这种假设的一个个具体案例,就是所谓公信力的根本来源。
一次又一次地疑罪从有被证伪,才有可能产生信任。
舍此以外,任何的承诺赌咒发誓或者自诩为某种主义理想信念的代言人,都无法构建出公众的信任。
因为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是凡人,这是常识。
如果疑罪从有纯属意淫,那么,我只能说常识与逻辑又背道而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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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很难抵达。
追问真相的我们,真的关心这个世界每天都发生了什么吗?
不是的。
除了消遣找乐子,我们所关心的其实从来都是与自己有关系的事情。
所以,从逻辑上说,我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谓真相。
我们愿意相信什么,这就是所有公权力机关检测其成色的最佳标准。
面对所谓真相,我们凭什么信或者不信?
除了用逻辑和常识能够串起来的证据链,恐怕再没有任何东西,包括所有的道德和情感。
虽然逻辑和常识往往也靠不住,但也只能这样。
当逻辑常识与所谓真相不可调和的时候,人类的想象力就会被激活,所有缺失和矛盾都能用想象填充或纠正。
站在公信力贫乏的土地上,想象的翅膀一旦张开,那就是一片布满阴谋的天空。
在天幕之下,不得不令人焦虑,大地染了毒,天空有阴谋,我们何去何从?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么,想象的真相说不定是更为真实的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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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历史都是现代史,每一件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都预示着我们的未来。
关于这个世界,也许最终的真相就是,一切都会过去,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而我们,都是善于遗忘的。
如果不提醒,你还记得八年前的今天,一场地震夺去了几万人的生命么?
如果不翻书,你知道我们引以为傲的大唐王朝,就灭亡在公元907年的今天么?
郑永年说要警惕中产阶级和草根阶层的愤怒,我觉得,从逻辑上说应该警惕这种愤怒,但从常识上说,这些愤怒毫无意义,翻不起浪更翻不了天。
在我们各自所看见的真相里,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也许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其实,我很愿意乐观一点。
可是,WHO 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