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過青春城池的 荒兵亂馬
也許早已在歲月中
折戟沈沙 宮瓦飛檐
猶如刻畫記憶的
斷竹殘簡
一滴淚淌過 竟蹉跎成 流霞
蜿蜒入口
百里紅塵中 飄搖的 愛
頃刻間 捲土重來
——七段·手記
“七段"和围棋没有半颗子儿的关系。他是我大学舍友。姓段,排行老七。有时也叫"段小七",赶上他良心发现请吃大餐,大家也称他为"段公子"、"段爷"……
总之,叫什么,全凭心情或随天气。
"老五,真佩服你啊!你的肚子里究竟藏了多少诗书?"
"七段,对你发自内心的同情!真想把我的才情匀给你点,哪怕就那么一小勺,但担心你会太膨胀会自燃。"
"老五,你才华横溢,怎么没上中文系?"
"靠!那你得咨询教育部为何不设立化学中文系!另外我混在中文系里偷学化学,校长大人听了不觉得很诡异?"
"你读过的那么多诗都能记得住?"
"靠!那是当然。"
"靠"是七段的口语,现在反转给了我。
一本《唐诗宋词元曲》被我包了书皮,上面写着"无机化学"。我读诗被上铺的七段误认为是背诗,呜呼!竟然一瞒四年。
七段和我,长相都不随意。
一个水乡,一个北疆。
一个风流,一个倜傥。
四年间,七段近我,赤;我近七段,黑。
他和我学得文文质彬彬,我则变得流里粗俗。
我俩的品味层次就这样被无情地拉近了好几个段落。
七段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在我眼里,七段的最大长处就是——长得"长"。一米七九的个子,不过在他的嘴里一天"一米八",一天又变成"一米八二",弄得我都不知究竟是矮他一厘米还是三厘米。
音乐与啤酒使我与七段臭味相投,无福同享,但有难同当。一天晚上,我们正在街边的肆意地喝啤酒,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一帮恶势力!快到没有抽刀的机会,几个回合瞬间过去。事因极其简单——我们拐跑了别人的女友……
事后,我的左眉上,七段的右眉上各留了道疤。
不过,我的疤痕像个短"撇",他的像个"捺"。
我俩同时出现,就是"八字全了",
我自己出现——"八字就一撇",
七段独现——"八字缺一撇",
小女生们的嘲笑。
一次七段掏光了我的钱去和月抛型女友鬼混,整整一千!那可是我刚领到的酒吧驻唱的血汗钱。
钱包里留条:
莫慌张!莫声张!
急用!改日双倍奉还!
落款七段。
"改日"是哪日?我一气儿等到毕业庆典日,狗日的!择友不慎啊,结识了这么个孽畜!险些断送了朕的锦绣前程!
"一定会得到!除非你不想要。"
七段豪情励志。
大学的女生疯狂的追求着七段,而花心段公子最近却痴迷上音乐系的冰冰。在三天六顿啤酒的真情感动下,我终于开口答应教七段吉他。
"第一,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有酒,切不可遗忘师父。
第二,学琴用以怡情,切不可撩妹乱性……"
我现想起来的几条教规,七段一一应诺。
不得不说,这小子学得用心,一通百通。三个月后,技艺娴熟,或弹或唱,有模有样。七段甚至可以用断了一根弦的破吉他把全班的女生征服到平均每人贡献一滴半眼泪。(当然,前提是我懒得在小众面前卖弄。)
"可以乱真了!"这是我对他的最高评价,或许本来就很真。我们选择离冰冰宿舍最近的小树林"练琴",一会儿民谣、一会儿古典、一会通俗、一会摇滚。楼上的小女生们激动得快跳楼了……
可悲!可嗟又可惜!!!
天机大泄——那天冰冰不在。
冰冰除了上课,几乎整天泡在琴房。喜欢浅色系的衣装,长发飘飘,青蛾如岱,宛若仙女。事实上冰冰出身于蓬莱的渔村,家境有多清贫,练琴就有多用功,毕竟寒门难出贵子。冰冰很少与人交往,当然她的世界还有摇滚,平时头上总罩一个大大的耳机。七段从我这里截取了好多动情诗句发给冰冰,但冰冰只字不回。
也好,自己求不得,别人也碰不得。
冰冰像意象女神一样,高高挂在七段的心灵苦旅三米远不可及的地方,保佑着七段每天颓废的前程。
从此,七段和我喝酒的时间多了起来,只是身边不在有名义上的女友。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假期,我俩去了丽江。我和七段都没钱,恰恰世间很多俗物必须用钱打理,不得已,旅伴多了一把吉他。
彩云之南的风情让人流连。日暮,红彤彤的灯笼高高燃起,来自八方的男人们带着专属女友或大众女友,纷纷涌入四方街。酒吧里柔曼的霓虹下,一对对红男绿女,卿卿我我。时间在酒杯里游走,无人提及今夕何夕。我和七段足足在这里喝了五天啤酒。一人弹上两曲,客人给的小费,就足以打点酒水单。
愉快的旅程很快结束。返程中一惊天霹雳——冰冰出事了!假期冰冰没回家,仍留校练琴,那天她要穿过马路到北校区的琴房,一辆红色玛莎拉蒂超跑像风一样撞了上去!
那天冰冰穿米色风衣,头上依然罩着硕大的耳机……
转眼毕业,我思前想后,把那本《唐诗宋词元曲》送给了七段,当然,去掉了"无机化学"的书皮。他却赠我一把电吉他,RPS!价值不菲!难道这就是那个"改日"?谁说这狗日的没人性?
毕业三年后,七段热情邀我去了青岛。正当我四处张望时,一辆红色玛莎拉蒂GranCabrio在我面前戛然而止。限量版超跑!镀漆亮得刺眼,车身清晰地映射出我变形的脸。靠!辛苦一年的工资也许刚够买个尾灯?
"老五,上车,带你遛遛!"七段蓄起了长发。
"靠!七段!你这是……被包养啦?"
"我现在做4S店的高级技师,很多客户都成了朋友,假如你觉得这款车子太娘,明天换别的。"
边说边扔给我一串儿钥匙,宝马、悍马、奔驰……应有尽有。
六月的青岛,气候适宜。我们白天爬山游景,晚上海鲜啤酒。啤酒美食街里木桶装、玻璃瓶装,塑料袋装的青岛鲜啤尝了个遍。
"七段,青岛这地方有山有水,宜仁宜智,有啤酒有海鲜。算你这酒鬼选对好地方了!怎么——没见你女友?"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七段干了一杯,过了好久,蹦出这么一句。
"靠!"我一时无语……临别,栈桥。
"有时人就像蜉蝣,满身自由却又孤独。"七段望着远处翻滚的潮水:"人生长恨水长东!"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惦念冰冰?‘冰’不得,反来恨‘水’……"
"若一众生未得度,我佛终宵有泪痕。"
我们的对白,像隔着几个世纪的一片海,有时总前言不搭后语。
"靠!你执念太深,何必给菩萨添乱?"
"老五,其实我是想告别你,告别自己。"
"七段,告别过去吧,找个青岛好姑娘,好给我个再来青岛的理由!"
"问君能有几多愁?"七段劈空发问,又像是自语。
"人家李后主的愁汹涌得像一江春水,我们的愁,又算的上是个什么愁?……来!抽一支吧。"
当年李后主不就是因为这一句"愁",被宋太宗下了牵机药,从此告别了江山社稷,终结了李唐盛世?
世间缭乱,芸芸众生情何以堪?何况七段。
我不想再闲扯什么愁不愁。
一只烟,像智者一样终结了我们的话题。
几千年的海风拂过,海面泛起沉浸的故事或传说,显得更加深邃而离奇。
栈桥一别,再无七段消息。手机停机,QQ头像黑着脸,就像他已开着玛莎拉蒂定居到了月球。风一样的男子、澎湃动力的玛莎拉蒂,关键又不限速,奔向月球估计也用不了多久,我常常这么想。
白驹过却,一年又三年。
好友们争执着下一个自驾游目的地,一小时了仍无定论——众口难调。
"别唧唧歪歪啦,你们已经没的选了!国内地图上除了去过的,被你们毙过的,只剩西藏了!"我最后摊牌。
静默,之后竟全票通过。
喜马拉雅的天蓝的一尘不染,空灵清澈,令人心旷神怡;雅鲁藏布的雪纯得晶莹剔透,让人心无杂念。神圣瑰丽的布达拉宫,佛光熠熠,照耀着络绎穿梭的善男信女,烛底萦香,洗礼着面带虔诚一路苦行信徒的灵魂。
由于高原反应,我们必须先在大殿外暂作休息,心里边感叹着佛法无边却又词穷。
这时大殿侧门牙开一缝,闪进一僧人,一米八左右,体态背影如此熟悉,曾相识?
转身合门,门缝处,四目相对,清晰可见他右眉处的一道疤——"八字缺一撇"!
"咳……落花时节又逢君,人生何处不相逢!大~师,别来无恙?"
万幸!"靠"被我说成了"咳",因我及时收回了它的韵母。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唝,嘛呢嘛呢吽!"那僧人也先是一惊,随即手捻菩提,合十致意。
略做犹豫,"吱~"门被轻轻掩上。
自此——
殿内一方天堂,
门外另番世界。
『歸来』
實質是一種企盼
就像七段企盼著 冰冰
詩人企盼著 春天
花兒企盼著 少年
而我們
立盡斜陽 望斷秋月
企盼的是 回不去的
一片流光
一頁青春
抑或是 一句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