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旧事
当下,唐亮羽上前问:“诸位还好吧?”
苗少阳笑道:“托赖,我们已经没事了。”
袁碧琦扶着苗如烟站起来,苗如烟神志恢复过来,忽然妙目一抬,好奇地问:“唐大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尤其是当她看到摔下瀑布的唐亮羽居然没死,还练得一身奇功,更觉得不可思议。
唐亮羽却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他一揖道:“苗前辈,在下唐亮羽,有要事想请教你。”苗琰颇觉意外,问:“唐大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他从包袱中取出一支玉簪来,这玉簪未必出色,只是通体碧绿,凤头上吊着两颗大小一致,玲珑剔透的绿珍珠。苗琰一看,却如陡然触了电般,浑身一震,脸色苍白起来,夺过玉簪,反复地看,颤声问:“这、这玉簪……你是怎么得来的?你娘是谁?”
众人诧异。
唐亮羽被他这副模样吓住了,也被他一叠声问住了,喃喃道:“我、我自幼无父无母,这是……是我叔叔临终命我交给你的。”
苗琰颓然垂手,仔细地瞧着唐亮羽,口中念道:“真像,真像,为什么我一见面没发觉,这般的相貌,这般……唉……少烟、少烟,我对不起你啊……”
苗少阳不禁问:“爹,你在说什么?”
苗琰惨然一笑,“你们跟我来。”
众人虽苗琰到他的卧室。他从屋内的木柜中取出一副画,缓缓展开。苗家兄妹倒没什么,倒是袁、庄、唐三人忍不住轻“噫”一声,只见这副画中俨然画着一个女子,绝色的女子,雾鬓云鬟,此刻正似笑非笑着,特别有一股风韵,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女子的容貌与唐亮羽隐隐有几分相似。
苗琰道:“少阳、如烟,你们从小不就想知道这画中女子是谁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吧……”他缓缓坐下来:“她是我的前妻。”
众人不禁“啊”的一声。苗少阳与苗如烟更是惊诧不已。
苗琰神情恍惚,仿佛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二十年多前,在江宁有一个著名的武师,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字叫冯少烟。她在十七岁那年,遇到了一个与她心心相印的少年唐海天。那个唐海天只是一个替人走镖的小镖师,身份卑微,所以当他们把他们相爱的事实告诉少烟的父亲时,她父亲大怒,从此,不让他们见面,可怜他们劳燕分飞,少烟终日以泪洗面……但她逆不过父亲的意,三个月后,她父亲就把她许配给了一个青年剑客。”苗琰苦笑了一下。
苗少阳和苗如烟哗然,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当时青年剑客并不知内情,他只是单纯地高兴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却不知他的妻子原是含着眼泪进洞房……她进门七个月后,居然就生下了一个男婴。青年剑客大怒,骂她不守妇道,逼她说出了男婴的父亲——原来就是唐海天。青年剑客当时被气恼冲昏了头,当下命人打断了唐海天的双手、双脚……”
众人不禁被这个故事感染了,追问道:“后来呢?”
“冯少烟带着儿子和唐海天逃出苗府,从此不知所踪,她临走的时候在桌上留下了一句话:‘你曾送我一支玉簪,当你再见到它的时候,我的仇恨便一同来了。’”
他微微一声叹息,眼光落在那支玉簪上。
“你们应该想到了,这个青年剑客就是我。”
“少烟的父亲为此一病不起。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了他们的事,我后悔极了,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后来我奉了父母之命又娶了少阳的母亲,可是我对少烟的愧疚却丝毫未减,所以我把少烟的名字分别作为一双儿女的名字,并且多方打听少烟的消息。”
“终于,我在十年前得到了少烟的消息,那时唐海天已经死了,而少烟却重病在床。她告诉我,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兵乱,他们是逃得性命,可是那个婴孩、一支玉簪和一张附有婴儿部分身世的纸都遗落在兵慌马乱中,不知下落。她在临终说:‘我恨过你,但也只是从前。我有一个预感,我的孩儿将会生存下来,如果你对我有愧意,请你在他带着玉簪寻到你的时候,你和他好像父子一般。’说完她便闭目而逝。直到今天,我终于见到了你。”他注视着唐亮羽,目中涌出柔和与怜爱的光芒。
唐亮羽已泪流满面,呜咽道:“如此说来,我就是唐海天与冯少烟的儿子?”
“是。”苗琰道:“我想你一定是在被善心人收养了。那人只知道你姓唐,也知道这支玉簪的原主是我,并且你的身世与我有关,所以,才会在临终时嘱咐你,一定要来找我。”
唐亮羽不禁仰天悲唤:“爹、娘……”
苗琰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已经知道这段往事了。你爹娘之所以会死,我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你想报仇,我绝不会怪你……”
苗如烟痛喊:“爹,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庄凌这时心中一阵黯然:为什么我们的身世都这般不幸,这般凄凉?
唐亮羽挥掌将下,可是他望见苗琰那张慈祥的脸,苗少阳、苗如烟、袁碧琦那哀求的目光,再见那玉簪、想到母亲临终的话,不由一阵不忍,将掌一寸寸收回。
终于,他道:“算了,这件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你当时并不知原委。何况,我母亲在临终时也原谅了你……我、我不杀你……”苗琰怔住了。
苗如烟含泪注视着他,道:“谢谢你,唐大侠,我会感激你一辈子。请受我一拜。”纳头便扣。唐亮羽扶起她,转头对苗琰道:“以前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不过,我想去看看我爹娘的坟墓。”
苗琰半晌之后,缓缓开口了:“好,我带你去看。”
庄凌道:“唐大哥,你要去祭奠爹娘,这事不急于一时。你可别忘了,眼下武林遭劫,救人之事迫在眉睫!”
唐亮羽浑身一震。是啊,自己实在是太沉浸在伤悲之中,竟然把这件大事抛在脑后。庄凌说得对,自己不能因私忘公啊!
沉默已久的袁碧琦这时也道:“是呀!等救出了各位武林同道,我们一同到你爹娘墓前叩拜。”
唐亮羽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
众人走出门,来到院子。
一些未受伤的弟子正在给受伤的人包扎,满地尸体,血迹斑斑。苗琰不禁叹了口气。
那些弟子见苗琰连忙行礼,苗琰扶起他们道:“你们各自回房,好生调养。”
“是。”弟子们扶的扶,走的走,有的留下来清理庭院。
袁碧琦不禁骂道:“这些‘黑龙教’的人实在太可恶了。”苗少阳追问道:“庄姑娘,我们听说了崆峒山上出了大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我们和萧前辈差点着了道。”唐亮羽说道。
苗少阳吃惊地道:“原来传言竟是真的,参加武林大会的各派代表都被掳走了。”
苗琰问道:“那萧兄也同你们一起来了?”
“不错。只是他们并未来此处,而是在另一个地方等我们。”庄凌道。
袁碧琦听着,担忧起来:“这么多门派出事了,那我们袁家……”
“碧琦,你先急,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苗少阳安慰道。
唐亮羽以大局为重,将私事暂放一边,道:“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凌凌和萧前辈等人先上总坛救人。苗前辈、苗兄,你们和袁姑娘赶去袁家看看,一边召集那些还未遭难的武林同道,先把魔教分堂逐个击破,再上总坛和我们会合。”
苗琰道:“唐少侠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
袁碧琦心急如焚:“那咱们赶紧去吧!”
庄凌道:“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告辞!”
“告辞!”
唐亮羽和庄凌一齐出了苗家大门。
——————————————————————————————————
走在路上,忽然“嗖”的一声,远远有烟花窜上天空。
庄凌眼尖,惊叫道:“是烟花,我们和义父约好的讯号。他们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们朝烟花发出的地方拼命追去。
到了那一处,只见萧山等三人立在一株柳树下,正到处张望,一见他们到来,才露出微笑。
庄凌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吓死人了。”
萧芙急忙解释道:“凌妹,我们可不是无缘无故放讯号的。”
唐亮羽忙问:“到底怎么回事?”萧芙便缓缓道出事情经过。
原来庄凌和唐亮羽走后,他们便在树下休息。
谁知过了一会儿,忽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萧山暗想:我们现在要去魔教总坛,不宜露面太多,来者也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先避一避好。
于是他向女儿和甘新雷打个眼色,躲到树边的岩石后。
只听几声马嘶,两匹青骡马,一先一后来到树前,马上的骑手是两个男子,一个穿灰衣、一个穿青衣,面目有八分相似,依稀三十来岁年纪。只见他们将马缰一勒,灰衣人道:“大哥,在这休息一下吧!像这样赶路,累死人了啦!”
青衣人笑道:“也好。”同样勒住马,两人翻身落在树下坐下,两匹马则在一旁吃草。那灰衣人不知为了什么,在大冬天竟出了一身汗。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灰衣人不悦地说道:“说来也可笑,咱们在教中何等舒服快活,他妈的!今天却要东奔西跑,弄得一身汗。”
“谁叫咱们食君之禄。”那青衣人道:“这也没法子。”
灰衣人嘟囔道:“什么没法子,要不是那个东方白在教主面前逞机灵,说什么长途押送,只怕路上有变,硬是编排咱们兄弟赶去接应,咱们用得着这样疲于奔命?”那灰衣人越说越气,说道:“你说,不过是几个中了毒,跟软脚虾似的方家人和……唉,总之没什么了不起,冯家兄弟也不是吃干饭的,会看不牢吗?又不是会长翅膀飞了。依我看,那东方白准是看咱们不顺眼,有意让咱们吃苦头。”
萧山等人在一旁听了,却是惊讶极了,这两人显然是黑龙教的人,要去接应押送方家人等的什么“冯家兄弟”。对,方家人,莫非是方军尧一家?至于他们口中的“冯家兄弟”,想来便是“华玉三虎”。
再侧耳倾听,只听那青衣人笑道:“好了,别发牢骚了,快走吧!太阳就要下山了。”
灰衣人舒展了手脚,和青衣人重新上马,轻扬马鞭,两骑飞驰而去。
萧山等人才各自从隐身之处钻出来。
萧芙忙道:“爹,这两个人是黑龙教的人……”
“我知道。”
“那咱们还不追?”萧芙急道。
甘新雷发话道:“等等,我觉得有些不妥。其一,我们不晓得他们是什么身份,如果他们故意引我们,在沿途设下陷阱,我们不识其中厉害,定然上当。其二,听他们口中说的,好像他们要去接应什么人,有可能就是那些押送正道人士上总坛的魔人,我们冒冒然追上去,只会打草惊蛇。另外,唐大侠和庄姑娘还未回来,我们可不能喝他们失散了。”
萧山点点头,道:“你分析得很对,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萧芙一想也是,便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萧山道:“我们不是有联络的讯号?赶快召他们回来,共商救人之计……”
庄凌他们听完了萧山等人的叙述,颇觉诧异,道:“竟有这样的事。”
萧芙道:“所以我们才急着叫你们回来。”
萧山沉默了半晌,这时道:“凌儿,你们觉得这事怎么样,会不会有诈?”
庄凌道:“我们一路行踪秘密,照理说他们也不会这么准料到我们的行踪,还在我们眼皮底下演这出戏。想来应该不假。”
“那我们要不要去救人?”萧芙道。
“当然去。”唐亮羽立即道:“我们跟踪他们。”泥地上马蹄印子赫然,追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萧山道:“对了,苗家的情况怎么样?”
唐亮羽张了张嘴,却因为心有所触,并未接话。庄凌了解他此刻心里很乱,便自己回答道:“还好我们去得及时,要不然苗家就危险了。我们边跟上,边说。”
庄凌把黑龙教来犯的事告诉他。萧山不禁叹道:“唉,想不到苗家也难逃此厄。黑龙教的势力真是太可怕了。对了,既然他们连苗家都找上了,那白家、袁家如何?”
庄凌道:“听说海宁白家已经出了事,现在苗前辈带着袁姑娘他们要去支援袁家,顺便召集人马,挑了黑龙教的分堂,再去总堂和我们会合,解救被困武林同道。”
甘新雷不禁道:“这样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们左右夹攻,非打得它措手不及不可,只可惜阿泰……”话冲口而出,心中立即想起那个负气而去的弟弟,不禁黯然。
萧芙轻轻在他耳畔道:“你放心,他早晚会回来你身边,跟我们并肩作战的,因为,他是你弟弟。”
甘新雷豁然开朗,点了点头。
萧山此际对女儿与这对兄弟之间的微妙感情,也有几分了解,便不去插口,心中暗自感叹:女儿大了。过了一会,才道:“有苗家和各方豪杰相助,我们大事可成。若是我们能如愿跟上那两人,成功解救出方家人,那么铲除魔教,就又多一份助力。”
庄凌忽问:“那两人是不是长得很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不错。”萧芙抢答:“好像是对双胞胎。”
庄凌面色一凝,道:“那他们是不是三十来岁年纪,手中一个持银枪,一个持金枪。”
“这……”甘新雷仔细回忆,“对,当时我也没多注意,可是我依稀记得他们手中持着长兵器。”
萧山见庄凌面色凝重,便问:“怎么了?”
庄凌道:“照这样看来,这两人必定是二十七剑手中的韩威、韩武,此二人也是教中第一流的高手,功夫绝不在东方白之下。”
唐亮羽皱眉道:“那,我们又要大杀一场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