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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和丽婷已经离开世代居住的海岛一个礼拜了。他们来到这里,参拜了金寺、草舍,泡过马津、秋野的温泉,还去藏山滑过雪。这真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她告诉他。
好了,好了,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收拾利索的,上午去市中心再流连流连,下午六点半得赶去机场。这里也只是一个大岛,没有太多神秘。他一边梳理着白露的毛,一边叮嘱她。白露是一只成年萨摩耶,洁白的毛,满脸纯真的笑。
她已经搬回来五趟东西,活像秋天储存橡果的松鼠。再等等吧,第六趟的时候,他把白露的绳子拴在长椅的腿上,打了个呵欠。
等等,白露。慢点,你这条蠢狗。它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奔跑过。他跟不上它,手里的牵引绳拉得笔直,如同一只积攒满力量,蓄势待发的箭矢。
这是到了市郊么?他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座城楼,全是绵延起伏的山峦。
他坐下来歇息,在一块地砖上。一旁的墙角整齐堆放着许多瓦当,他放眼望去,上面有精美的纹饰。真奇怪,怎么看不出什么风格呢?这或许是一个在建的景区吧,谁知道又是哪个脑路清奇的策划大师在发什么神经呢?
白露已经不见了踪影,前方的密林处似乎有湫湫的声响。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掏出了手机。还有充裕的时间,但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三。
前方是一片开阔地,白露在悠闲地嗅着什么。旁边有一个人,应该是男人,祥子背过身揉了揉眼——还是没有分辨出来。他抓住了它的牵引绳,那个人抬头看了看天,祥子也望了下天,没毛病,蓝天白云。
那人又伸手指向了天,祥子不解,仔细端详了天空,天很蓝,云很白,太阳在正南方挂着,刺眼!这个人莫非,脑子不太好使吧,祥子暗想。
在他要再次抬手时,祥子开口了:特,特一安,特一安天!那人望了他一眼,天,他说出话来。天,天,他又低头喃喃自语。
你往前面,去哪里?那个人问祥子,祥子一听,虽然声音有些生硬,也像是华语。
他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在一个大岛国的市中心,等伴侣?他指了指白露,遛,遛狗。他这才想起要搞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他不敢问,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
他偷偷摸出手机,一看,才过去三秒?三秒?他沉思。
他看了眼那人,开口问:你去,你的去前面?
那人微微一笑,尊嘟假嘟,遛祖。
那人要开口,祥子立马抢答,我先遛狗,再遛祖。
那人站了起来,腰间取出一块四方的物件,两指宽,正方形,翠绿色。他把它放在地上,往前挪了挪,然后跨过去,须臾不见。
祥子吓出来一身汗,突然,那人站在他面前,鼻尖甚至碰到了他的眼角。他退后一步,他发现他还是有温度的。
那人指着他的腰间,挤出一个字:奤
祥子没有去看腰间,他知道自己那地方除了皮带扣,啥玩意都没有。但他好奇的是对方也没有看到有兜啊。
那人示意他,拿出那个正方形物件给他看。
祥子不知道用什么词汇给他解释。算了吧,他摊了摊手,算是做了个肢体动作。
他示意他站过来,祥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露。那人走到白露身边,把它放在它面前,指了指,白露摆了下尾巴,须臾不见。
祥子故作淡定地看了四周,没有风,也没有尘土,树叶也没有动。
他跟他站在一起,他看了看他的眼角
,仿佛很干涩。祥子闭上了眼睛。
有花和草的清香传来,祥子睁开眼。四处都是人群,光鲜亮丽,但没有太多的喧哗声。手指有湿漉漉的感觉,他低头一看,是白露。
这是一次盛大的copyplaying吧,他看了看四周,想看看来的路,或者是找到入口也行。但这是一个无穷大,举目无垠之地。
地上应该铺的白玉,他再次眺望远方,他惊奇地发现,视野在随着目光不断扩大。难道自己在飞翔?他轻轻跺了跺脚,自己是站在原地,没动。他看了看白露,它在喘气,安静又淡定。
后面有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来,为首的头上装饰着丈大的光环,边走边看。后面男女老少各式人等俱有。服装更是五花八门,有两位不知着什么材质的衣物,浑身闪着熠熠辉光。
那人拉了下他,示意让路。然后又指了指左方。他一脸茫然,瞬时灵机一动,指了指对方腰间。
那人未做迟疑,说道:假嘟。便向前走去。白露跟了上去,祥子跟在白露后面。
路上让过很多人,有骑着鳄鱼的。他确认那是一条真正的鳄鱼,他叫了它,它迟疑了一下。有悬浮在空中的,下面一群人,还有动物举着各式物品,有丈大的纸书,有八尺高的鸟,脖子上全是鲜花。还有驾驶着三层楼高的童车,旁边人脸上沾满油墨,载歌载舞。
他们二人一狗走了很久,来到一个飘满蛋的天边。各式蛋都有,椭、圆、扁、甚至有方;多数径长丈许,红绿黄橙等二十余色。那人自动漂浮到围了一群人的地方,祥子看地上还是一样的地板,便牵狗走了过去。
不时飘下一蛋,两丈有余。开头部,出来一人,年纪很大的样子,先僵立,有人献汤,不能及。献汤人卧跪,蛋人亦卧。进汤,顿时身形与旁人无异,走进人群拍着一人的肩,兴高采烈地交谈起来。祥子偷偷看了那汤钵,上有图标文字,第一个像是木字,第二个似弗非弗,后面却是拉丁文字,像是l.就叫木弗卢吧,他告诉自己,这样好记。
一行人一路前行,有一片青烟升腾的地方,蛋人走了进去,人群也全跟进去。他跟狗小心摸进去,有怪石,有发暗光的叫啥,叫星星吧,他想。地下是不平的,但走得很平稳,他能明显感觉到有时候着了地,有时候没着地。
中途休息,他低声问那人这种活动一人一般几次?那人惊诧,一生一次。这以前还有活动么?那人沉思片刻,比了一个小圆圈的形状。
那为什么要这样呢?那人回答不上,做了一个坐的动作,又做了一个伏地低头的动作。祥子把嘴靠近他的耳朵,不这样会怎样?他们会惩罚我们,不能进入下一个程序,时间会停止,思维会中断。他指着上空,说。
再往前走,有大片的空旷地。祥子看了远方,几只巴掌大的瓢虫伏在斗大的树叶上,有一只惊奇地看着他的眼睛,伸过来左手边第一只脚。他忙收回眼光,伸手揉了揉眼。大家七七八八坐下来,有人拿起鲜花边的美食大快朵颐。他看了看,有饼,有肉,还有不认识的,像是羹。他撕开一块肉,递给白露。它三两下便吞下肚,又用嘴拱了拱他。他见不远处有人盯着他俩,不敢再动。
白露躺在地上,露出了肚皮。突然狗毛分开两道,一根偌大的骨头落进了白露腹中。祥子瞪大眼,再三确认狗嘴确实没有张开过。他摸摸狗肚皮,完好无损。他又摸了一下自己肚皮,抬头一看,不远那人手持一只猪正要送过来,那猪都快要离手往空中飘。他连忙挥手制止。
蛋里出来的人跳起了舞蹈,有伴奏的声音从天上传来。陆续有人跟着跳起来。
祥子见带他来的人盯着一株高大的植物看,他很惊奇,走到他身边。
那人很诧异,指了指叶片前的空气。祥子很迷茫,看空气有什么讲究?
那人不解,拿出一枚像贝壳样的东西对着他念叨。
祥子不解,那人又指叶片前的空气。祥子大惊,那叶片上有千丝万缕的绿线衍生到自己面前,浓浓的香气塞满五脏六腑。他又看旁边,只有光,除此之外灰尘都没有。
他抬头看天,太阳还是挂在南天。
他抬手捋了一把绿线放进嘴里,甘甜无比。
光、线 ,光、线,光就是光,线就是线!古人诚不欺我啊。祥子大悟。
他见那人并不猜忌于他,便主动凑过去。
今天这是,是……他想仔细听清楚答案。
遛祖啊,那人很寻常的告诉他。
他是……?祥子指了指那个蛋人。没等那人回答,他自己呆住了,从那蛋人到这群里每个人,都有光柱相连,淡紫色。有些人还是多根光束交叉。
那人看他发呆,又对着贝壳念,他马上只能看到阳光。那些人还在吃喝着,蛋人结束了舞蹈,在练习劈叉。
能遛很远很远地方的祖么?祥子问他。那人不解,祥子带他远眺,一直往前,直到陨石能够用手摸到的地方。他俩收回目光,那人点头。
有什么要注意的?祥子大胆问。
只能遛一次,就再也不会碰面,也不会再有记忆。
能试试么?他偷偷问。
你把手摊在心前,念着他,就可以了。
祥子照做,他念了爷爷,爷爷抹了一把汗站在面前,他能感受到汗液的温度。院子里白露的窝还在安静地放在那里。
远方的山上冒起一团烟火。
他突然想到爷爷还健在,他慌了神,四处乱抓。
一只手攥住了他。他睁眼看,那人抓着他的手,惊讶地看着他的脸。
大群人一起往前,祥子问那人,这要遛多久?那人比了个三的手势,他不明白这是三多少,又不好再问。这是木弗卢,亡了的祖能吃能喝,能说话会劈叉,那人告诉他。
趁着休息的工夫,他把手摊在心前,一个熟悉的老人坐在面前。对,是姥爷,那个去年去世的老人。他坐在轮椅上,他去年用过一张掉色的抹布,那银亮的扶手上有一缕浅蓝。
那缕蓝还在那里。
要是给姥爷木弗卢,他就可以站起来了。
但他想到他没有带钱。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糟糕,是白露在姥爷身旁!还在那摇着尾巴。
突然腰间有什么东西颤动,他下意识摸去。他一看,是手机上的闹钟,他心里一慌,再看时间,离丽婷最后一次离开不到四十分钟。
他看向那人,指了指他的腰间。那人把东西放在他和它面前,要伸手过去,祥子忙问他远处一片桑叶状的庞然大物,直接云霄,那是什么?尊嘟,他说完伸手挪了挪。
他看了看远处,丽婷第六次大包小包地回来了。他紧张地看向白露,它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