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还很少在这个时候出来。已是下午四点多了,春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还是能感到暖洋洋的气息。他一个人坐在城墙根的长凳上,几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叽叽喳喳的跳了过去,旁边的几株柳树在轻风中舞动着纤姿。他眯着眼睛凝视着夕阳残照下破损的城墙,颇有一种大漠孤烟的苍凉感,尽管墙的后面就是熙熙攘攘的北京站。
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突然想来这个地方,上次来还是在读书的时候,在那多愁善感却自由自在的日子里,这个古老的城墙根是他的方外之地。在这,一本书可以渡过一个悠长的下午。
三年了,三年没有来过这了,看到城墙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一个老友在那驻足迎接。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北三环的一幢写字楼里上班。午休后他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的会,会上还是无休无止的扯皮,几个同事的讨论好像再比谁的嗓门大,那个精瘦的头发爆射似的主管犹如一个战场中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会交叉着胳膊踱来踱去若有所思,一会奋力的挥动着手臂参与讨论。
“他是那么的精力充沛”,余光坐在桌子的一角看着他的主管。三年前晚上来面试的时候面试官就是现在的主管,他们俩在会议室谈了两个多小时,余光对这段记忆最深刻的不是从头到尾的被鄙视,而是主管横飞的唾沫,还有那随时舞动的手臂。
会议结束后余光去了趟卫生间,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余光看到了外面难得的阳光和蓝天。
春日,轻风,细柳,杂花,还有此生最留恋的夕阳。
他没能控制住自己。下楼后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就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幸福。这幸福的回忆最先出现的画面,就是夕阳照射下青灰斑驳的城墙。
他还是一个人在城墙根的长凳上坐着。夕阳在慢慢的向下掉,城墙变成了橘黄色。
旁边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各式各样的鞋子敲打着地面,或欢快或沉重。旁边有个地铁站,鞋子奔向那里,或从那里出来。
白昼结束了。城墙上开始有红红绿绿的光。余光还是一个人在那坐着,有点冷。
他开始想自己一会要去哪。是回公司照常上班到9点,还是现在去挤那班不知道能不能进站的地铁回到北五环之外的家。
回家?余光也不知道那里算不算家。在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周天的休息日,他会尽量早起给自己做个早餐。然后洗衣服,打扫卫生。最重要的是把那把吉他从床下面的琴包里拿出来擦拭一下,调调音,笨拙的弹唱几首自己曾经最擅长的歌。
那是他前女友买来的。余光至今忘不了他们在乐器展精疲力尽的逛了一天,最后女友用一个多月的生活费给他买了这把吉他。
他背着吉他,牵着心爱的女人走出会展中心时看到了霞光满天的夕阳。
余光又坐进了那个熟悉的格子间,他不想现在去挤,下班后坐地铁至少还能舒服的站着听会歌。
他看着关掉的显示器,依稀还有城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