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冰雪译文】
孔子对颜渊说:“国君如果能用咱们,那就大行其道;不能用咱们,那就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大道藏于身,小隐远民尘,草舍三闲柳作椽。能做到这样的,也就只有老师我与你了罢!”
子路(好像在一旁,他一向在众师兄弟中是以勇著称的,颇不服气)说:“夫子如果有军事方面的计划行动,那会和与谁一起呢?”
(未料,老师肯定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孔子说:“空手和虎相搏,徒步涉水过河,这样傻乎乎去赴死也不后悔的人,我不和他一起。一定是找那种面临事情戒慎恐惧、运筹帷幄庙算胜、好谋而成俱周全的人”。
【附录文献参考】
钱穆:“行军不能必胜而无败,胜败亦不尽在我,然我不可以不问。惧而好谋,是亦尽其在我而已。”
张栻:“临事而惧,戒惧于事始,则所以为备者周矣;好谋者或失于寡断,好谋而成则思虑审。”
《论语补疏》:“(引《三国志·郭嘉传》,略。)好谋无决即是好谋无成,好谋而成即是好谋而能决也。”陈祥道:“所以教其怯也。”
刘宗周:“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本之以敬慎之心,而审时观变动,有成绩也,此天下之真才也。有真才者,必办真学问。”
戴氏曰:用谓见用于时也,行谓行其道也,舍谓不为时用也,藏谓卷而怀之也。
孔安国曰:言可行则行,可止则止,惟我与颜渊同耳。
尹氏曰:用舍无与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颜子几于圣人,故亦能之。
谢氏曰: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也。子路至以行三军为问,则其论益卑矣。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谋无成,不惧必败,小事尚然,而况于行三军乎?
《论语正义》曰:孟子谓“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又云“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即此义。案下篇夫子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此明人出处之正法也。
刘宗周曰:夫子遐志三代之英,尝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然明王不作,世莫子宗,终于藏矣,而不忘大行之心也。故发“用行舍藏”之论。颜子可与语此者,心不违仁,有天德,便可语王道也。孔颜学称龙德,终不落事局中取办功名,但就事论才,只此是孔颜学问。用之则为天下开太平,故曰行;舍之则为万世倡绝学,故曰藏。此性分之蕴也,孔门惟颜子亚圣足以语此。
陈祥道曰:学不至于不惑,不可以语去就之义;行不至于不惑,不可以言废兴之命。故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孔子能之。盖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用舍不累于一身,其流止不失其为渊。
张栻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龙德正中,随时隐见者也。敬戒周密如此,古之人所以能成天下之事而不失也,岂独可行三军而已哉?若徒以暴虎冯河为勇,则是轻犯祸害,非君子之所贵也。
江熙曰:圣作则贤人佐,天地闭则圣人隐,用则行,舍则藏也。
《论语后案》曰:《易》言“知进退存亡者惟圣人”,自非乐天知命者,未能及此矣。而颜子独见许焉,其学足以达天也。
《四书改错》曰:“临事而惧”,正夫子慎战之意;“好谋而成”,正夫子“我战则克”之意。
蕅益大师曰:临事而惧,从戒慎恐惧心法中来;好谋而成,从好问好察、用中于民而来。不但可与行军,即便可与用行舍藏。
《论语后案》曰:赵充国攻羌,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此所谓临事而惧者。尝谓李广之不击刁斗,程不识之行伍整严,孰得孰失,于惧不惧判之矣。
周宗建曰:大抵圣贤经世之学,与心性之学不作两橛,故以此出处则舒卷无心,绝不著些毫意见。以此任事,则锋颖消除,绝不露一毫意气。若一落意见,一著意气,便失却应世大本领、大机局矣。夫子一日向颜子商量用舍,正为他本领上得力,子路却全不理会。三军一问,色相炽然,故夫子把经世大机局点化之,亦正要他体认到里面去也。临事二语,此是千古圣人兢兢业业的心肠。
【本章书目】
《论语集解》《论语义疏》《论语注疏》《论语集注》《论语全解》《论语新解》《论语集释》《癸巳论语解》《论语学案》《论语商》《论语后案》《论语点睛》《论语正义》《论语补疏》《论语集说》《四书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