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大纸箱》
小时,父亲在小镇上上班,同村的孩子们都非常羡慕,总觉得我家里吃的喝的比他们优越。孩子们能看多远想多远呢?无非是父亲每次回家,他自行车后座上的那个神秘的大纸箱,之所以说它神秘,只因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丁点儿新鲜的东西也会引起大家的关注和猜想。其实这个大纸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它就是现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装货物的纸包装箱,可谓脚踢的都是,但在那时却是稀罕货,父亲兴许是谋了许久才得到,不然,他怎么会宝贝似的拖着。
父亲有时半月一回家,有时一个月,每到星期六,到田边的小溪口等父亲是我们兄妹三人的必修课;若逢下雨,我们会焦急,会担心溪水涨起来漫过桥磴,如果这样,父亲扛着自行车踩磴子就危险。有一次下大雨,父亲脚底一滑连人带车掉水里了,他不顾自己和车子,拼命去抢淹在水里的纸箱子…..
望着纸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很快消失在水里,父亲难受的样子如今仍在我眼前晃动。后来父亲又弄了一个大纸箱,更加小心翼翼了。
父亲每次回家进门,第一件事儿就是取下自行车上的箱子,然后笑眯眯地交给母亲,站在一旁的我,总是绕开他们的视线佯装毫不在意,骨子里却紧紧地盯着。父亲带了什么,这是我最关心的,除了定时带一些肥皂,香皂,牙膏之类,父亲的大纸箱装的最多就是面条。
那时一看父亲吃面条,我就失望;一看一家人吃面条,我就失望透顶。我就搞不懂了,面条就这么好吃?我到底想要什么,希望父亲给我带什么,我并没有具体的东西想要,心里就是觉得除了面条,应该还有别的我没有见过的玩意儿,等我长大一些,才明白家道艰辛,等我再大一些,母亲病了七年,家里一贫如洗,许多次看见父亲一边吃面条一边偷偷抹眼泪……
大哥读完初中就去当兵了,我爱读书理科特差,高中毕业便进厂工作,小哥聪明考上了师专,他在学校也用工苦读拿奖学金,一个家终于慢慢好起来了,母亲的病也出人意料的好转。
我一直不爱吃面条,好几次聚餐,我发现小哥也不吃面条,我知道,我们真的是吃怕了。父亲去世后,有一天我突然想吃面条,现在购物方便,我立马下楼买了一袋回家做,曾经那么讨厌的面条吃起来暖暖的……
子欲养而亲不在,当知道一切都不能重来,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知。想起父亲的那个大纸箱,想起有一次他夜半回家,我睡了又从床上爬起来,当时堂屋里很暗,我怕看不清楚箱子里的东西,便挡在父亲前面,不知道父亲是累了还是着急解绳子,冷不丁用手在我头上就是一刮包,此时摸着头,似乎还在疼,我当时一定很委屈吧,父亲后悔着抚摸我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好温馨。
2017.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