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鬓还华发,染疾闲在家。
望天多长叹,无力弄锄耙。
这就是我的父亲。
其实在小时候,我并不喜欢父亲,因为父亲脾气不太好,对我管教又太过严厉,如我稍有调皮,就免不了一顿暴打。现在想想都有点郁闷,我小时候真的有那么调皮吗?怎么觉得自己不是长大的,而是被打大的。
挨了那么多打,也算明白了,应该与我宁死不屈的性格有关吧。可大多数时候觉得这打挨的挺冤的。比如说:有一年夏天,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和几个小伙伴在河里洗澡。正在这个时候,对岸路上走过一个人,一个小伙伴对我说那个人叫茅缸,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她说你要不信咱们一起叫茅缸看他答应不答应。于是我们一起叫茅缸,接下来是飞过几块坷垃落在身边的水里,吓得我们缩在水里不敢出来。谁知道这人一状告到我父亲那里,说我骂他了,父亲不问青红皂白,逮住我就是一顿打。你说我冤不冤?不过我也算记住了,这个人的外号叫茅缸,不管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还有一件事,其实挨打也不算冤,只是感觉父亲太过严厉了。那时我大概十来岁吧,看着小伙伴们买这买那,羡慕极了。明知问父母要钱无果,就偷了父亲十元钱。记得当时的钱还很值钱,买了一本稿纸,买了一个发卡,好像还有一套尺子和一些零食,还有五元被某同学妈妈骗走了。剩下一元多钱被父亲没收了。为此,父亲不仅把我爆打一顿,还悄悄拉我到井边,要把我丢在井里。当时也许是真的害怕了,就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哭着要他不要把我丢在井里,终究父亲心软了。回到家后,细细的把钱的去向交代清楚,被骗走的五元,也不敢和父亲说,只说丢了。
是从什么时候不再挨打了?好像是十三岁那年吧。记得那一年已经退学,在家帮父母干些家务。也不知那一天为什么和弟弟打架,在父亲的骂声中而停战,想着有可能要挨打,就偷偷跑到村外藏在麦秸垛里。直到很晚,父亲才找到我。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打过我。
慢慢长大了,渐渐对父亲也改变了看法,他变得高大让人敬仰。
当年,大伯走的很早,几个堂姐和堂兄年纪还小,父亲总是忙完自家忙他家,早出晚归,从来没什么怨言。在村里为人处世,老是想着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要别人说三道四。慢慢的在村里也小有名望,谁人提起不竖起大拇指,说他:正直,善良,公平,热心……要是谁家有个家长里短,总爱找他评理讲和,哪次不是他跑前跑后,两头受气;村上有个大事小事,只要和他说一声,宁可耽搁自家的活,也要先帮别人忙。为此,没少和母亲架。现在想想,那种吵吵闹闹的日子,真的挺好。
可惜,零九年秋天,一切都变了。
那时候,我和弟弟都在外地打工,几乎一年回去一次。一零年年前,眼看就要过年了,正高高兴兴的准备年货,怎么说也在外一年了,可不能空手回家。
直到这个时候家里才打电话说父亲生病了,不过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家乡的风俗,报喜不报忧。)当我们急急忙忙赶回家,才知道父亲高血压引发脑血拴,住院半个多月,落下后遗症半身不遂,生活勉强可以自理。
父亲本来脾气就不好,如今身体不方便,脾气就更加暴躁了,稍不如意掀桌子摔碗,轮起拐杖乱打。母亲也是苦命人,身前身后伺候着父亲,还要忙活几亩庄稼,又时不时的被父亲打骂。只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这种情况才有所缓和。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几个堂兄弟姐们总是坐在他面前听他唠叨着:“我命苦啊,从小都是个劳碌命,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连干活的命都不给我留……”听着他念念叨叨,忍不住的想落泪,多么简单的愿望,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健康劳累。
为了分散父亲的注意力,大家就劝着他去打牌。到底是生了病的人,反应不如正常人灵敏,再加上手脚不灵便,没过多久就没人愿意和他一起打牌了,变成看别人打牌。有时候父亲还会去田边转转,看看庄稼的长势,指导母亲怎么管理庄稼。途中偶有一两次因没地方方便,就不再去了。
时间一天天,一年年的过着,父亲从开始的努力做着康复,到后来的颓废,放弃治疗。人也变得越来越孤闭,偶有出门,人们开始避而远之,以前隔三差五来看看他的人们,也不复存在。就这样孤单单的一个人看着电视,累了睡一会,醒了再看。看到开心时,跟着笑笑,看到伤心时,陪着掉眼泪。
前几天,看到一棵树,长在砖块里面的一棵树。大大的树根,占领了砖块里面的每一丝缝隙,终于破转而出,长成一颗小小的树。只是这些转块却被一一挪开,留下的估计也是好景不长。它坚强的活着,可是终究无法逃离命运的束缚,就这样不了了之。
其实父亲何尝不是这样,很努力 很努力的活着,想着有一天可以改变现实,可终究无法摆脱困境。